第一百九十七章 壁月朝新
“不要看！”温北璇突然变了脸色，劈手抢了过来。
只是她躺在床上，动作慢了，还是让孟玉修一不小心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
温北璇失去了惯常的无动于衷，夺去纸张时锐利的琴甲甚至划伤了他的手背。她竭力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几乎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露出了难堪之色。
仅是草草一眼，信上那些激烈的责骂，甚至带脏字的辱骂，也让孟玉修心惊。
他一个旁观之人，平时也见惯了市井小民们粗鄙的对骂，看了这封信都觉得十分刺眼伤人，其恶语之癫狂，之歇斯底里，简直闻所未闻，不像是出自一个正常人之手。
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堂堂太子侧妃能写出来的言语。
那作为收信之人的温北璇，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郡主……”
“你别说了！”温北璇后退一步，“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我……”
“没错，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假清高的小人，我卑鄙、丑陋、阴暗、无能，连我娘都恨不得掐死我！”温北璇僵着身子，漠然碎了一地，露出内核的仓皇来。
“孟玉修，你当年被她诓惨了！娶了我这么个灾星……你心里一定每天都在后悔吧？”
孟玉修还想说什么，没想到她顿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痛苦：“你别说话！你出去！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他有些无奈地往后退。
“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真得。”
栖梧院内。
“……《壁月朝新》是谢二公子送给长姐的？”南枝和温越说完了自己看到的，却得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嗯，准确来说是半卷。当年长姐琴艺非凡，爱好搜罗名家绝谱。谢琢国子监有位好友是出身琴师大家，藏有《壁月朝新》的剩下半卷。他讨好那位好友足足三个月，终于拿自己的藏画换来这半卷，只为了送给长姐。”
那个时候，温北璇还是南枝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女，华歆冷玉，众星拱月。温越才十三岁，却每天被迫去听表哥的少年心事，眼神如死，还得给他出谋划策。
也正因为温越答应帮谢琢牵线搭桥，谢琢才答应，替年幼的南枝背了毁坏罗带新雪的罪责，还被亲爹打了一顿。
原来如此。
难怪当年温越还说什么，谢二甘之如饴呢。
“谢二公子对长姐……”
“如果不是谢家突然出事，谢琢已经准备好提亲了。”温越叹息。
南枝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她年少的印象里，温北璇每次弹奏《壁月朝新》，都只弹半篇。
因为另外半篇，都和赠她琴谱的人一起，被她埋葬在心里。
“可是为什么这琴谱出现在这里？”
“六年前父王匆忙出京前往宜州，府中上下都来不及收拾行李，长姐那时候心神恍惚，也可能是不忍见故人物，大约是把琴谱留在了京中的藏书阁里。”
南枝明白了，是她四姐。
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温西瑶。她本来只打算给温北璇寄两本梁京刚出的话本，都是她的心爱之物。
嗯，一本吓得她半夜乱爬，一本虐得她涕泪横流。
这不得给温北璇也准备一份？她还真想看看那冰块看这两本书时表情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谁知道她倒霉催的弟弟可倒好，准备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都是文人墨客们都抢疯了的好品！再看看她倒霉催的母妃，豁，嘴上嫌弃大姑娘嫌弃得要死，结果为了面子还是塞了一套价格惊人的头面。
连小五送的都是悦己阁的全套礼盒！
显得她的礼物分外寒碜。
温西瑶想到小五曾经骂自己的话，自觉已经长大成熟了，才不会和温北璇一般见识。便决定再添份好礼物，羞一羞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姐姐。
她不是爱琴谱吗？藏书阁里的琴谱都是绝品，送给她准没错！
就这样，特意被留在京里的《壁月朝新》，就这么跟着风必偃先生的大作《惜红传》一起，阴差阳错又被送到了温北璇面前。
南枝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所以长姐一直对姐夫那么冷漠，是因为心里忘不掉故人吗？”
这可真是……
温越听她说了这些天在孟府看到的一切，也忍不住捏起的额头。
长姐纵然是情深义重，可这对孟大人未免太不公平了。她若是只愿和谢琢长相厮守，又为什么要嫁给孟玉修，耽误别人呢？
“因为，长姐无可奈何。”
温越叹了口气，“你当年太小了，又不和别院打交道，所以可能不算了解孟侧妃的性格。她既然要一手安排长姐的婚事，那就是父王都扭不过的，何况是心灰意冷的长姐？”
“……”好像，还真是这样。
温越不在宜州，结果比她这个天天忙着练武装病的人，还更了解宜州发生的事。
“可这样下去算什么呢？”南枝低下头，“谢二公子已经不知所踪，就算他还活着，和长姐……也不可能了。”
真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吗？看着吐血的温北璇，她心里有点闷闷的。
在她的眼里，温北璇一直受万千宠爱，高傲孤矜，比她和温西瑶都快活恣意得多。今日方才明白，光鲜亮丽背后，未免没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苦。
“这是长姐自己的事，我们无法干涉，也不好插手。”
温越刚刚盘问了约柳一通，这才明白是温北璇自己四年来都不愿意跟孟玉修亲近，所以才没有孕事，孟府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对郡主无礼。
反而是孟侧妃回回寄过来的信，更让温北璇伤身。
这他做弟弟的还能怎么办，拿权势逼着孟玉修断子绝孙吗？还是拦下庶母给亲女儿的家信？
说到底，主动权在温北璇自己那里，得她说出来，他才能帮忙。
温越见她满心满眼都在想别人的事，毫无异样，放下心来。
“不说他们了，说说我们。”他把南枝搂进怀里，“阿枝，现在能告诉我了吗？那天你和晏临章之间发生了什么。”
南枝脸色一变。
他怎么还记着这个！
“一定要说吗？”她真得不想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编。
温越观察着她的表情，“阿枝，你受了欺负，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我这些天一直很担心，却怕贸然问了会刺激到你……”
南枝浑身一震。
原来他知道那天晏临章的事！
所以他才让晏临章提前回京？
“我不是不愿意，是怕你生气……”南枝难得露出了怯怯的神色，贴在他的胸膛上，“我错了，不该太信任他，应该早早和他划清界限才对。可是我真得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做出那种事……”
温越的身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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