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烟花
温西瑶忍不住望向薛让的脸，欲言又止。
你想去哪里当值呢？你是不是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打算，并且成竹在胸？
说不定我可以……
她又按下了这个想法，自己只是个安享荣华的平头公主罢了，还不如温北璇能在前朝之事说的上话，还是别胡思乱想这些了。
薛让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道:“公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端端的，她不可能突然跑出来，眼睛还比兔子还红。
温西瑶张了张嘴，却只是笑了笑:“没什么事啊，只是想来找你罢了。”
“如此。”薛让也不再追问。
帘外突然传出来几个小童拍手跳跃的声音:“放烟花啰！放烟花啰！”
无数笑语，和烟花绽放的声音，被冬风送了进来。
“要看看吗？”
温西瑶怔然地点了点头，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紧紧跟着薛让，疾步走出了那间丁氏的小饭馆。
晚冬初春，寒意仍然料峭，温西瑶缩了缩脖子，被薛让带上了一处高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烟花之下，有车马喧哗、人山人海，好一番盛世辉煌，天朝气象。
红学石榴全带焰，绿偷杨柳半浮烟。
她忽然畅然而笑，所有的愁绪都随着这千星雨散去了。
“公主。”薛让举起那只兔子泥偶，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送给您，新年快乐。”
掌心上那只兔子，有些可怜兮兮地躺倒了，支起来一双无力的脚掌，仿佛下一刻就要才提溜起来红烧或者清炖。
这是温西瑶收到过的，最粗糙的礼物。
可是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把那兔子捏了起来:“那本公主，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烟火落地忽如春，千里之外的梓州，一间并不起眼的宅子里，南枝也倚在窗前看烟火。
“南府的烟花好像和京城的不大一样。”
焰火直入云霄，如火红的凤凰遨游天际，有的洁白如玉，有的艳红如丹，琪花拂空。
“你娘我小的时候，就喜欢玩爆竹，什么双响震天雷、升高三级浪，每种的声音花色都不一样。”她的身旁，卫夫人坐在美人榻上，一边说话，一边捡着糕点往嘴里送，另一只手又意意思思地往酒壶边摸。
“娘，你在摸什么？”南枝的语气有些凉。
“……”卫夫人立刻把手缩回来，“我就摸摸，就摸摸，不喝，真得不喝。”
说完这句话，她忽而眉头一锁，又捂住了胸口咳嗽起来。
南枝连忙疾步走到她的身后，一手抵住她的后背，将精纯的内力，绵绵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表情变得凝重。
“怎么样了？要不然我喊师兄过来？”
“没事没事，哪里就值得兴师动众了。”卫夫人摆了摆手，“大概是这几天太冷了吧，再过几日天气转热，我去操练操练，很快就能恢复。”
她当初闯荡江湖，刀口上讨生的时候，受过多少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多少次死里逃生？如今只是受点小伤而已，哪里就变得那么娇气了？
放在她身后的那只手，却轻颤了一下。
半晌，她听见一道含着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你是个有九条命的猫一样！”
南枝冷笑一声，“就是真有九条命，也不够你造作的！”
卫夫人诧异，转过身来，就看到女儿浑身止不住颤抖着，眼泪簌簌而下:“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阿枝，我……”卫夫人这才慌了起来，连忙道，“我不是，我、我错了，以后绝对不涉险让你担心了。”
好久没见她这个脸厚心黑的女儿，哭得这样委屈，卫夫人变得手足无措，她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女儿的斥责怒骂，却见不得她的眼泪。
“是娘不好。”
卫夫人的语气变得歉疚，把人紧紧地抱住了，“娘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以前总觉得，世间的事，最后也不过如此，一捧黄沙一垄坟，谁也逃不过去的命运，没有人能长长久久地陪在谁的身边。
所以想做什么，那就立刻去做，至于后果，管他呢？
来到邝州，发现姚九思的特殊身份，陷入困境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一次，还能逃出生天吗？
要是我也离开了阿枝……
之后得知阿枝被人劫走，生死不明的时候，听平生第一次生出前所未有的悔意。
为什么我不在她的身边呢？
卫夫人摸着女儿缎子般的头发，听到她在自己怀里闷声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间的离别从来都那么蛮不讲理，不速而至，避无可避，卫小别很多年前就对这件事一清二楚，所以告诫自己，坦然面对即可。
可是这一次，重逢的那一刻，她就把所有强装的淡然都抛诸脑后了。
她要紧紧抓着这个小女孩的手，哪怕上天要来横叉一脚，她也不会放开。
屋子外头，温越穿着大氅，看着莫惊楼正蹲在地上，拨弄着上面摆放的一水儿南府烟花，嘴里跟说贯口似的，滔滔不绝:
“殿下您看哈，像这种，不响不起，点燃之后会盘旋在地上，我们南府人管它叫‘地老鼠’，若是放在水中呢，就叫‘水老鼠’。小孩子们最爱点这种了……
“像旁边这个呢，是霸王鞭，我们老百姓又叫它‘报旺鞭’，一般是大年初一，刚开门的时候，点的第一支炮竹，预报来年兴旺的……”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竹节花、泥筒花、金盆捞月、叠落金钱，种类纷繁……”
温越也不知道，自己不待在屋子里烤火，却在这里一边吹冷风，一边听这人废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本只是见阿枝和卫夫人母女久别，想让她们俩好生团聚一二，不便打扰，又见廊下正好放着一堆烟花爆竹，就所以随口说了一句:“不知道南府有什么特别的烟花，本王倒想见识见识。”
谁知道这人居然就当了真，一直说到了现在，那模样活像是见了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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