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贺寿
杨府内,侍从丫鬟们络绎不绝,井然有序地进出着,招待服侍宾客。
懿德老夫人银白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如同严冬初雪落满地,正戴着朝阳五凤攒珠大钗,微微下陷的眼窝中,是一双沉静和蔼的眼睛,没有因为岁月的积淀而变得浑浊沧桑,反而明亮一如往昔。
“阿皎啊,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鲜亮啊?”老夫人拍了拍最疼爱的小孙女的手,脸上道道的沟壑因为笑容而更加明显。
“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阿皎当然要穿上最好的衣服呀!”杨皎爱娇地倚进老夫人的怀里。
到了正点,明阔宽敞的正堂内钟鼓齐鸣,司乐官们依礼而奏。中和韶乐的雅音中,丫鬟们花蝴蝶般穿梭在客人们中间,依次奉茶,进酒,上冷盘。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愿献南山寿,寿考征宏福!”礼官站在杨甫忱身边唱喏着,然后一脸肃然地念起了绍永帝给老夫人赐下的丰厚贺礼。
“南海金玉如意十对,小叶紫檀镶蓝田玉鸠杖两根,都胤国紫貂银领大氅五件……”
众人听着那没尽头的礼单,在心里咋舌。
陛下真是给了懿德国夫人顶大的脸面啊,完全是当作小半个母亲来敬重了。要不说人家这老妈妈真是厉害呢,出一次头,就换来家族几世的运道。
懿德夫人携着儿孙们领旨谢了恩,这便轮到了其余宾客们一一上前贺寿。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客客气气地谢了所有赴宴的客人,也没有因为来人的出身高低和礼品贵贱,露出分毫的态度之别,让人如沐春风,甚是舒坦自然。
太子府是赴宴之人中地位最高的,因此便轮到最后一个贺寿。温越带着南枝送上了个不出彩也不落窠臼的贺礼,他为郡王品级,又是皇室子弟,面对老夫人便只持了个后辈礼。正想退下,却见老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甚是喜爱的表情。
“哎呦,好俊的闺女啊,来,让老身好好瞧瞧!”
“……”
原本只跟在温越后面,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的南枝,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茫然表情。
她吗?
她飞快地瞥向温越,却见他的眼神变得无奈而宠溺,微微点了点头,只得试探性地轻移莲步,走近了老夫人。
懿德夫人的眉眼舒展开来,直接在她靠近时站起了身,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边的座位拉,喜不自胜地打量着她的小脸。
“小县主,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老夫人,我叫南枝,十五了。”
南枝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来自祖父母辈的老人直接的喜爱关怀,几乎有些头皮发麻,但因为生性稳重,还是露出了个适宜的笑容,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生疏无礼。
老夫人越看越中意,这闺女通身既有皇家的气派尊贵,又有士族女儿的端庄知礼,却又不木讷清高,不失年轻女娘的天真纯然,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教养出来的!
“好好好,长得好,性子也好。”老夫人喜得摸了摸她的脸庞, “好孩子,今天不要在我这里拘束,爱吃什么玩什么,都直接跟老身说。”
“好的,谢谢老夫人。”南枝笑得眼如弯月。
她没有见过自己名义上的祖母,甚至不知道亲生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是谁,如今见老夫人释放善意,也觉得十分高兴。
杨皎坐在老夫人另一侧的座位旁,见祖母抓着这位以前没见过的王府贵女不放,晦暗的目光涩然地掠过了她头上那精致华美的簪环,又落到她的脸上,最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没想到,太子府还有个这么美貌的县主。
她在心中暗暗嫉妒,开始脑补着那双鸾点翠步摇若是戴在自己头上,会是什么样子?
从刚刚入门开始,这县主便跟在恪郡王身后,步步不离,恨不得贴在这哥哥身上。就算是亲兄妹,也未免太粘糊了。
她又不是谢妃生的!
定然是一直缠着嫡兄,想借着嫡兄的帮衬,获得更多体面。宜王府不久之前还是被贬到乡下封地的闲王府,这女子的县主封号,也是走了大运才能得到的。
她才不信太子妃会舍得给一个庶女置办这么好的头面,温西瑶可从来没有戴过这样华贵的饰物,定然……定然是从恪郡王那里讨得的便宜吧!
好不要脸!
自从杨夫人和杨皎说,杨相向绍永帝请求为自己和恪郡王赐婚后,在她的心中,已经俨然把温越当作了未婚夫,故而今日一看到南枝,便忍不住先以嫂子的视角把这便宜小姑子审判一番。
她又羞答答地把目光投向了和杨甫忱坐在一起叙话的温越,见他卓然轻举间丰姿不凡,和列席的所有儿郎全然不同,更是春心难抑。
虽然父亲说,皇帝老儿好像不太愿意赐婚,但以她的出身和样貌,和恪郡王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只要过了今天,谁管皇帝赐不赐婚,她都要让这全梁京一等一的俊才成为自己的佳婿!
“郡王殿下,近日在工部如何?可还习惯?”杨甫忱给温越奉上了特意替他准备的顾渚紫笋银毫,却绝口不提之前想和陛下求婚的事情,只往前朝之事上谈。
“还可以,上手不难。”温越挑了挑眉,丝毫没有谦虚一番的打算,“只是过阵子还得借点人手,查查旧年的工事验收,希望到时候文书上达,杨相能大行方便之门。”
……这小子换个地方也还是这么不客气,幸好他来的不是吏部。
杨甫忱在心中无语,脸上还是笑意可鞠:“那是自然,都是为陛下办差,殿下放心,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尽管和鸾台提。”
“那就好,越先谢过杨相了,希望您老记住自己今天的话。”
……他只是客道一二,说句场面话,恪郡王真是什么便宜都不放过啊!
杨甫忱生怕再聊下去,温越就要开始薅他的吏部的羊毛了,连忙拉过一直侍立在旁边的杨经栩。
“经栩,还不快拜见郡王!你们年轻人,更能聊得来。我先招呼别人去了,郡王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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