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一块石头

何勇回到前面的县政府办公大楼，直接就到小何县长的办公室，关上门，脸上阴沉的表情立转愤怒，嚷道：“卵匠！我说让章晓勇暂时主持工作，又不是立马转正，他就稳起，老魏还来打横炮，最后他说自有考虑，只是自有考虑，不是说他已经有了人选，就这样直接否我，连考虑一下都不说。”

        何泽民赶紧起身安慰说：“老魏他现在心理不平衡，不管他。欧阳书记要考虑，就让他去考虑，反正不管他最后看上谁，多半还是听叔你的。还是你的人。”

        拉何勇去沙发坐下，用茶几上的茶具泡茶，冲淋抹浇，三十秒，就倒了一杯功夫茶递到何勇面前。

        也正是何勇一直喜欢的铁观音。

        但是何泽民这几年都不喝这种茶了。以前他陪着何勇喝过半年，然后觉得喉咙发干，思想可能是做这种茶的商人为了好看，为了茶香，可能改变了传统的工艺，或者有添加剂，所以改喝红茶，但茶几上一直放着铁观音，就是专门为了何勇准备的。

        小何县长在县政府有很多独行特立的行为，比如不抽烟，不跟女同事开玩笑，总是衣冠楚楚，皮鞋锃亮，开会发言言简意赅，条理清楚，不用助词叹词口头禅，录音打印出来就是一篇文字资料，但是大家最喜欢说的，还是小何县长请喝茶。

        绝大多数政府工作人员都喜欢喝茶，也都是杯茶，比如周仲荣，叶三省到市*委市*委秘书长张子高第一件吩咐他的事就是要给市*委书记每天泡好茶，但小何县长在他的办公室，茶几上放了一个别致的功夫茶桌，一个人没事就坐在那里做功夫茶喝。他的办公室不像其他人的办公室备有纸杯，他也不会给谁倒水，去他办公室汇报的人，感觉不错，小何县长就会离开办公桌，拉到沙发前，请你喝几杯功夫茶以示鼓励和认可，所以小何县长请喝茶在岳兴跟龙掌门请喝酒一样荣耀。

        “咋整？”

        何勇喝了茶，平息一下情绪问。

        “不变应万变。”何泽民稳稳地倒水，“他再考虑，也没有人选。他到岳兴才多久？知道该用谁吗？组织部推的人，一样不在叔你掌握中。”

        何勇点头，慨叹：“虽然他没有人选，但是现在这世情，只要确定谁，谁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哪怕以前他是围着我打转。人都是现实的。”

        何泽民表情淡定，心里却在想，他这个叔真的不像以前，开始动摇了。以前他是多么霸道，张兵有背景，有能力，有手段，可是何勇就是仗着有大把岳兴的官员支持，事事抵着硬干蛮干，就把张兵给干“病”了，可是现在，他没有这种锐气了。

        可是，说他没有锐气，他刚才又偏偏在县委书记最重要的人事权上挑衅，那是莽撞吗？

        欧阳坚是什么人？会在这一点上没有敏感性，会被你偷袭？肯定会当面否决。

        他和何勇都知道章晓勇并不适合当一把手，但是胜在顺理成章，所以何勇忍不住试探了一下，也可以理解，但是真正一想，这种试探其实没有必要，欧阳坚肯定不会在这里退让，即使真的试探，也应该准备充分，争取一击而中，应该先问问自己啊。

        有时候，他觉得何勇事事问他有些烦，有时候，又怕不问。

        “真要现实，就更应该考虑清楚，岳兴到底谁说了算，谁才能够决定他们的以后。”何泽民继续安慰，“欧阳坚再强，他最终也是要走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他不是岳兴人，我们，才是岳兴人。”

        他把泡好的又一开茶，缓缓地过滤，不由得想起，他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个深刻的道理的？

        很多年前，三年间错失两次机会的何泽民终于意识到，想要在岳兴混出头，只能向何勇低头，而不是光靠他个人的能力洁身自好就行。但要他放下脸面像其他人一样去舔，他做不到而且也觉得那样会被这位远房表叔轻蔑，最多成为何勇收罗的众多后进中一员，所以他决定另避蹊径，找到了山上的和尚。

        当时和尚非常震惊于这个年轻人的异想天开和匪夷所思，最终，何泽民还是用这个最浅显的理由说服了和尚。

        和尚，也是土生土长的岳兴人。

        “那你说说，这个化工园区怎么办？收购煤矿又真的像老王说的，有利可图？”

        “化工园区不怎么办。现在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安安静静地等着这批化工企业入驻，落地，我们还要努力配合，真正把这个工作做好。因为这肯定会成为欧阳坚的政绩，但对我们来说，总体也是有利的，市上，也不允许我们唱对台戏，坏这个事。”何泽民斩钉截铁地说，“至于小煤矿，我也跟王主任一样，没有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搞，但肯定，不是烂摊子，他们一定有什么招数，能够把这事做得漂亮，所以叔你现在就可以入场。”

        “不变应万变，说是好听，可是现在他们的势头很猛啊，我们再这样没有什么表示，会让人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是不是不行了？”

        何勇有些担心地皱眉。

        只有在这个晚辈和下属面前，他才能够毫无负担地放下面具，流露情绪。

        “急事要慢做。就像一辆奔腾的马车，是势头很猛，但只要我们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位置给他塞一块石头，这辆车就会翻倒，现在越是跑得快，到时就摔得越惨。”小何县长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教训的口气，“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坏，我们想把他们赶走，他们想的更多，既要防着我们，对付我们，更要发展经济，又要处理历史遗留问题比如郭长贵他们小煤矿这些，所以，应该急的是他们，我们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找机会，找到一个，就能够一击而中，让市里对他们失望。”

        “那何总何沁，算这块石头吗？”

        何勇问。

        “也许她不算这块石头，但算一块石头。”

        这个时候，欧阳坚也在考虑何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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