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
所以他不得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她这些年以来性格的转变，很有可能不是因为变故。
而是因为，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了。
阮露白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徐嘉洲却突然把食指放到唇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说已经直到徐嘉洲现在抗拒身体接触的毛病已经好了不少了，但是陡然这么一贴近，阮露白还是没控制住绷直了背脊。
徐嘉洲一手绕着她微卷的发尾，自顾自地说话，“我一直坚信，在一段感情里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到对彼此忠诚。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我不想骗你。所以现在，你准备好听我的坦白了吗？”
两人的身体靠的极近，原本因为身体接触变得过快的心跳频率，慢慢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平静下来。
早在他前往纽约那一次，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她终归还是要面对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那个人，不可能就这么躲一辈子。
阮露白轻轻点点头，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胸口的位置。
“你对你七岁之前的记忆，记得的还有多少？”徐嘉洲的声音落了下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正正经经地谈起当初的那些事情，虽然是以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姿势。
时隔多年，阮露白除了在梦里的时候，已经很少再主动去回忆起当初的那些事情了。
但是她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每当她快要把当初的事情完全尘封之时，一定会发生一件在她预料之外的事情，让她再度重拾那些回忆。
不过人脑一直都是很复杂的东西，她不能否认是不是自己的主观意识出现了偏差。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对别人提起过，就连文静也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种感觉在她再次回到洛川之后变得更为强烈，尤其是在她在李妍的案子里收到那一封信开始。
回过神来，阮露白眨了眨眼睛轻声开口，“其实，过去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都是模糊的。或许你不敢相信，我那时候七岁明明已经是到了记事的年纪。但是事到如今，我还是没有办法想起我母亲的名字。她对我来说不像是一个有名字的具象的人，更像是一种被植入我脑海里的意识。我关于她所有的印象都十分模糊，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但是对我父亲却不一样，我清楚地记得他的模样、他的名字，甚至于他说话的习惯以及勾尾指的小动作。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真实在我身边存在过的人。”
听到这里，徐嘉洲的眉头微不可闻地蹙起。
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滋生了出来，会不会，她所认为的那段记忆根本就不是她真正所经历过的。
他今天之所以会提起这些，主要还是因为卢瑟那边已经查到的一点眉目。
他查到了很多年之前的资料，当时阮露白的父亲阮清河还在洛川就读大学。但是却已经在心理学这一领域取得了很多的成就，许多名校纷纷抛来了橄榄枝，却无一都被阮清河拒绝。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只是在卢瑟的多番探查之后。才发现阮清河跟所有给他发出offer的学校领导都进行了一次秘密交谈，他前往学校的前提就是学校必须支持他的那一项实验。
他们在看过他实验的初步设计之后，认为该实验有悖于于人道主义，所以最后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所有看过那项计划的人，在之后都称自己对该计划毫无印象，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以当时阮清河的水准，他已经足以利用催眠把这一段记忆从他们的脑海中封存起来。
遭到拒绝之后的阮清河最终选择了继续就读研究生进行深造，文静便也是在他即将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因为她要跟着阮清河进行一项由私人投资的实验而跟家里人决裂。
毫无疑问，当初的文静是倾心于阮清河的，不然也不至于做到跟家里人决裂的份上。
只是就在在实验开始的初期，两人之间却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分歧，导致了文静的离开。而在文静离开之后，那个实验项目也因为一些没有公之于众的问题而暂时停止。
也就是在那之后的不久，阮清河宣布了该实验项目的彻底终止。并且还凭空冒出来一个身怀六甲的阮太太，也就是肚子里怀着阮露白的她的母亲。
自那之后，曾经名噪一时的阮清河在心理学这一领域逐渐销声匿迹。即使私人的研究所开出高价，让他前去参与项目研究也被他所拒绝。直至阮露白七岁那一年，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一同掩盖的还有当年那些往事。
不过阮清河把阮露白和她的母亲保护得很好，所以后来媒体报导的风向大多都是心理学天才英年早逝，并没有过多地提起阮露白和她的母亲，甚至于就连一张背影照都没被捕捉到。
徐嘉洲也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奇怪的地方，所以最后顺着这里往下查了下去。
只是不管他怎么查，都没有办法查到关于阮露白的母亲的任何一点消息。她就像是完全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他甚至还去联系过了阮清河的兄弟姐妹，最后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唯一也是最统一的说法便是，她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阮清河的父母双亡，从小跟着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长大的。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现了他在心理学上的天赋，但是在那个他们所有人几乎都要露宿街头的时候，他的那一点天赋理所当然的被他们忽视。
等到阮清河再大一些的时候，他的哥哥在一次车祸当中丧生。在观念还相当陈旧的阮家，阮清河的姐姐开始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日子开始过得好了起来，阮清河也在那时候声名大噪。
阮清河从小就偏执，在宣布当年的那个实验计划终止之后，就彻底脱离了他的姐姐。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那场大火之后，阮清河的姐姐不愿意收养阮露白的原因所在。她并不认为，一向木讷的弟弟会这么凭空冒出一个妻子和女儿来。
斟酌了片刻，徐嘉洲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之前跟我说你接受过心理咨询，有试过催眠吗？”如果她那段记忆真的不是属于她自己的，那么在催眠的影响之下，应该是能发现一些端倪的。
阮露白缓缓摇头，“静姨一开始有试过让我催眠把这段记忆封存起来，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在催眠的中途我的反应非常剧烈，导致了那次催眠的失败。”
那时候文静带着她去咨询兰城当地有名的心理医生，在综合考虑过之后，决定利用催眠以及心理暗示让她‘忘记’那一段回忆。但是在实施催眠的过程当中，阮露白的反应异常剧烈。
就连当时的心理医生都被吓得不轻，并且坦言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他没有办法保证会发生什么。所以最后文静只能听取意见，采取了保守一点的治疗办法。
沉默了片刻，徐嘉洲松开绕住她发尾的手，两手握在她的肩上让她面对着自己。
直视着她的眼睛，极其缓慢地开口说道：“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所记得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只是在你幼时被植入进你脑海里的一段记忆，却并非是你真正经历过的事情。我这段时间以来，查了过去的很多资料，但是关于你的母亲，完全就是零发现。换一句话说，没有任何资料能够证明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除了你以及知道当初那些事情的那一部分人，但是跟你一样，他们对于你的母亲只有一个简单的轮廓。”
一般情况之下，徐嘉洲是极其讨厌这么慢吞吞地说话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般的情况。
他说得很慢也足够清楚，并且以一种他平时不会用到的，极为委婉的表达方式试探着告诉她，或许在她的认知里所存在的那个人其实自始至终可能都没有存在过。
而那个人正是跟她朝夕相处了七年的母亲，阮露白却觉得有点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想到，也不敢去想到的一点。
她从来不敢否认，那些真实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是可以充分进行伪造的。甚至现在坐在她身边的徐嘉洲或许就能做到，但是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所以这件事情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但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她的生父阮清河一样也可以。而当初她跟她的母亲朝夕相处的那七年，阮清河也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他完全有足够的能力与条件，在日积月累的心理暗示之下，修改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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