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暗渡春边梦未成
韦皇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眯眼凝望着潘灵宝。
多年的敌人，终于被自己斗倒了。
真是痛快啊！
在她看来，此时的潘灵宝就像地上的一只蚂蚁，轻轻一踩，必死无疑。
她等着潘灵宝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可是，这女人跟自己预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潘灵宝不光没有跪地求饶，反而挺直了腰杆，蔑视地瞥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别处。
死到临头，还敢装清高？
韦皇后心头无名火起，冷笑勾唇，漫不经心道：“你这个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你没身在其中，又怎知是福是祸？”
潘灵宝进宫这些年，潜心读书，诵经养性，谈吐举止早没了当年跳软舞博人欢笑的影子。
韦皇后嗤了声，对潘灵宝的矫情，很是看不上，曼声问道：“他可是把一颗心都掏给你了，荣华富贵，锦绣如堆，这些不是享福，什么是享福？”
韦皇后往后靠了靠，把玩着自己长长的指甲，一脸不屑：“就凭你舞姬的低贱身份，也能过上现在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别做梦了。”
可是，这样的荣华富贵，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那个日日纠缠她的男人，只会让她觉得厌恶，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穷人怎么了，身份低贱怎么了？就不配拥有梦想，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了吗？”
潘灵宝声音不卑不亢，“难道皇后娘娘嫁给他，也只是看重他的身份地位吗？”
这句话如尖刀，插入了韦皇后的心窝。
身份、地位、财富，当年成亲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放在其次的。
她最看重的，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只可惜，自己看走了眼，到最后扑得一场空。
那少年又何尝不是呢。他珍之重之的女人，却视他为毒物砒霜。
这世上的情事，果真要如此复杂吗？
韦皇后愣神的功夫，潘灵宝那边已经失去耐心。
“你把我叫来，难不成只是为了说这些？”
她冷着脸，一副不想继续下去的样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事到如今再纠结过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横竖都是一死。
死前她还有句话，想跟韦氏说。
“你……”
潘灵宝这辈子很少求人，性格耿直如钢铁一般，接下来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
韦皇后却是个软硬兼顾的人，她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肯定事关永寿对不对？”
潘灵宝点头。
韦皇后：“我体恤你们母女情深，特意安排你们隔墙而居，可以好好地说一说心里话。你还没谢我呢。”
潘灵宝：“上一辈的恩怨与她无关，你把她放了。”
“与她无关？”
韦皇后恨得咬牙，下意识扶了扶脑袋，指腹刚触碰头皮，疼得她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她以下犯上，殴打本宫，罪该万死。”韦皇后怒吼出声。
儿女终究是母亲的软肋。
潘灵宝哈了哈腰，软下声气，“永寿她一时情急，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这一次。不论生死，我愿代她受过。”
从小到大不曾给过她母爱，临死之刻，那就拿命来补偿她吧。
潘灵宝抱着必死的决心，早已变得坦然淡定。
韦皇后却像听了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吗？你这颗脑袋，砍八回都算是我对你仁慈了。你还想拿出来做交易，换那死丫头活命？”
她咬着牙，呸了一声，“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
“她是公主，万岁爷嫡亲的唯一骨肉，你敢杀她？”
“潘灵宝，你是在质问本宫吗？四平八稳的潘贵妃，终于也急了。”
韦皇后暗自得意，曼声道：“我也是为了你们母女俩考虑，黄泉路上有个伴，将来也不会孤单。”
说完，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挥了挥手，遣退了众人，勾手把潘灵宝叫到跟前。
她压低嗓音道：“你知道万岁爷是怎么死的吗？”
“……”潘灵宝眼神打量她，并没接话。
“中毒！”韦皇后五官扭曲，双目发狂。
潘灵宝站直了身体，抿唇打量眼前的女人。
昔日的母仪天下，仿佛荡然无存，那个端庄的皇后，撕下伪装，变得疯狂。
潘灵宝在宫里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以不变应万变，任别人说的天花乱坠，她自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不言不语，绝不轻易掉进别人布置的陷阱。
她定定望着韦皇后那张变形扭曲的脸，摇了摇头，明知故问道：“万岁爷膳食有专人准备，还有专门的试毒太监，怎地会中毒呢？”
“膳食有人帮他试毒，唯独一样没人帮他试。”
“哪一样？”
“丹药。吕祖宫的道士每个月送进宫的丹药，那是你专门定制的，先交到你手上，再由你送进万岁爷的嘴里。”
“那丹药京城的皇亲国戚好多人都在服用，别人怎地没事。你这是污蔑。”
潘灵宝心头一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里蔓延。
“我既然第一个抓了你，那就有证据指证你。”韦皇后一脸得意，往后靠了靠，死死盯着潘灵宝的脸，“潘贵妃魅惑君心，用丹药勾引皇帝，明知不可多吃，却擅自加大剂量，导致万岁爷中毒而亡。你说，你这颗漂亮的脑袋，够不够砍的？”
韦氏啧啧两声，坏笑着，用惋惜的口吻道：“你这么漂亮，又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人，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没办法，他必须死，你也必须死。权当我成全你们两个，黄泉路上做夫妻，地府里头继续恩爱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韦皇后咬牙切齿道：“实话跟你说吧，把他置于死地的，便是你们母女。你给的仙丹里有硫磺，你那嫡亲的女儿敬献的金丹里有芒硝。这两味药加在一起，纵是壮如牛的汉子，也得一命呜呼。”
潘灵宝惊得瞠目结舌。
却原来，一切都是这个毒妇的算计。
“老话果然没错，会咬人的狗不叫，却最狠毒。”
“现在可没工夫让你引经据典，说什么老话新话了。你还是想一想，你们母女的前途吧。”
潘灵宝怒目瞪着她。
韦皇后调转视线，眉眼中仿佛闪过一丝怜悯：“你若是求我，兴许我一心软，给你们留条活路。”
潘灵宝：“我死不足惜，反正我早就不想活着了。你给永寿留一条活路。”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韦皇后有些得意，还有点暗示。
潘灵宝想也没想，退后两步，撩袍跪下，冲她磕了三个头。
“求你放永寿一条生路。”
韦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把这些年的郁结，都呼了出去。
她曼声说：“你放心，咱们姐妹多年，情谊还是在的。我这人最是心善，你们母女我都不会处死。你不是最擅软舞嘛，那就挑断手筋脚筋，装到坛子里，到皇陵去给万岁爷跳舞吧。
至于你们生的那个死丫头，我定会替她觅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把她嫁了。”
她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内，让人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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