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她的心意
沈宅中，青萝正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瞌睡。
今日遭遇的各个危机此起彼伏，足够让她胆颤心惊，平静下来后也生出了一分困意。
看着姜绾每次都能从容不迫地将危机化解，这让青萝打心眼里佩服自家主子，也坚信了要跟着她的信念。
青萝听到由远及近脚步声连忙抬起了头，见到姜绾与鹤影的身影出现，她瞬间来了精神。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青萝露出笑脸说道。
姜绾点了点头，看着黑黢黢的屋子，“怎么不点灯。”
青萝连忙起身点了油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姐，我太困了，就眯了一小会，谁知醒来天都黑了。”
姜绾淡淡一笑，问道，“陆砚呢？”
“小姐前脚刚走，陆大人就到了，奴婢告诉他小姐请他在这里等一会。陆大人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时辰， 似还有什么急事便离开了。”青萝指着一张陆砚坐过的椅子，回答道。
“他可留下什么话。”
青萝想了想，又道，“陆大人说等他忙完，就会去找小姐。”
“他怎么知道小姐会是在姜府，还是在别处。”鹤影不由问道。
“鹤影姐姐别担心，那位陆大人确实有几分神通广大。”青萝笑眯眯地解释道，“可惜今日你不在场，没看到陆大人将那个嚣张无礼的叶家公子打得落花流水，真是解气得很。”
鹤影闻言拧起了眉头，转头看向了姜绾。这段时间她听从姜绾的安排，为了不暴露自己和姜绾的身份，她并没有暗中护卫在姜绾身边。
“小姐，看来叶家人已经注意到你了。如今您在京都树敌不少，这次是有陆大人在，若下次又有旁人对你下手该怎么办，还是让我跟在小姐身边吧。”鹤影沉声说道。
“还不是时候，现在显露身份会打草惊蛇，也会暴露我的目的。”姜绾的面容很平静。
“可是您的安全...”鹤影想继续劝说。
姜绾打断了她的话，“放心，我自有分寸。”
鹤影见说服不了她，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小姐，请恕鹤影逾矩。既然我不能时刻保在您身边，还请您以性命与安全为先，千万不要再冒险行事。”
她知道姜绾一向有主见，并不喜欢收到旁人的横加指点，却还是忍不住地嘱咐道。向上次草场上的计划就过于凶险，若是那只冷箭再快一寸，姜绾一定会性命不保。
鹤影垂着头，作好了要被姜绾冷脸斥责的准备。
“我会的。”姜绾说道。
她轻轻拍了拍鹤影的肩，神情却没有波澜。
鹤影反倒一怔，眼前的姜绾似乎真的与从前不同了，可她说不出具体变了哪些。
青萝扫了眼漆黑的天色，试探性问道，“小姐，那我们现在回姜府么。”
姜绾转头看了眼这个沈宅正堂，这里除了摆放着桌椅家具，没什么生活气息。
这段日子沈钰住在清骊书院中，只留下柳嬷嬷一人在这里看宅子。平时没有客人的时候，柳嬷嬷就住在后罩房中，很少会到前院来。
姜绾又盯着一张椅子半晌，突然想到他骑在马上疾驰而来的情景，似有微风扫过她的心弦。
猛然间，她有许多话想和陆砚说。
“小姐？”青萝见她出神，又轻轻唤了一声。
“不回去，我们换个地方坐坐，顺便等个人。”姜绾说道。
今日她在出门前，就让书棋去禅竹院走了一趟，也得了老夫人的允许，可以晚一些回府。
“是。”青萝说道。
姜绾利落地换了身男装，来到了天香楼二楼靠窗的老位置。
这里灯火通明，座无虚席，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酒香。
“都坐吧。”她微笑着对青萝和鹤影说道。
青萝环顾着四周和往来的食客，神情有些拘束，她见鹤影坐下后才跟着坐下。
“你记住了，小姐来这里必点蜜酒，还有这些菜。”鹤影则是见怪不怪，她招手唤来跑堂的伙计，又详尽地告诉青萝姜绾喜欢吃的那些菜。
青萝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认真地记了一遍鹤影说得那些菜名。等菜和酒上桌后，她又连忙起身给姜绾布菜。
“你不必忙活了，坐着就好。”姜绾说道。
她没有动筷，只是缓缓给自己到了杯酒，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蜜酒初入口甜蜜，过喉却十分辛辣。
明明喝着同样的酒，口中也是同样的滋味，她的心境却早已和从前不同。
她眯起眼睛，脑子却浮现起另一个人的脸，那人的眉眼极冷，眼眸中却似荡漾着浓稠的墨。
他曾经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攥的生疼。
“绾绾，你一定要逼我在这之间做个选择么。”他的手指微颤，声音嘶哑。
姜绾转眸看向远处街道上辉煌攒动的灯火，脑中的那张面容也随即淡去了，她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刻，她是真的释怀了，也不再纠结于他的选择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生奇怪。”青萝有些担忧，轻声向鹤影问道。
鹤影看着姜绾一边喝酒一边的微笑的模样，也是一头雾水。无论是身为云菩瑶还是姜绾，她一向都是极为克制，对待感情也无比淡漠。-
可眼前的姜绾，显然是有些失控了。
“确实不太对劲。”鹤影认真地说道。
她突然到今日下午姜绾说得那番话，以及她脸上露出的那个明明很陌生，却又让她觉得曾在何时见过的神情。
再看着此时姜绾坐在天香楼中喝酒的模样，鹤影才恍然大悟，她突然想起来了那件事情。
那是五年前，自从长公主云菩瑶做出要嫁给华临渊的决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宫中与面见皇帝云惟川了。
直到在成亲的前一日晚上，云菩瑶破天荒地去了趟宫中，却没有呆很久。
从宫中出来后，云菩瑶也没有回长公主府，而是在天香阁中喝了一整夜的酒。
第二日，酒醒的云菩瑶却异常平静，面容也是淡漠至极。
“他没有来。”云菩瑶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回了公主府。
成亲典礼顺利进行，云菩瑶嫁给了华临渊。
那时鹤影不明白她是在等谁，只看到云菩瑶的眸中没有任何深沉，她的瞳仁似乎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那道影子却重重叠叠，仿佛没有尽头。
鹤影猛然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姜绾。
她原本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只是云惟川的占有欲或者一厢情愿而已。
可此时，她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云菩瑶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曾经压抑着的浓烈的感情。
姜绾并没有注意到鹤影的神情变化，而是听见了脚步声。她放下酒杯，缓缓转过了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来啦。”姜绾抬眸看着他，含笑的眉眼，在她脸上生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陆砚微微一怔，他第一次看到姜绾这样的笑容，宛如一阵带着暖意的春风扑面而来，让他连神思都有片刻恍惚。
他扫了眼桌上的空酒壶，难得微微蹙眉。
“怎么喝得这样多。”陆砚问道。
青萝与鹤影有些心虚，她们只顾着观察姜绾的异常，却忘了劝阻她少喝一些，而姜绾却一人闷头喝了三壶蜜酒。
“这段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姜绾看着他，眸中带着雾蒙蒙的水汽。
“去了趟北境，探查北冀人的行踪。”陆砚弯下腰，认真看着她的脸说道。
姜绾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俊俏容颜，呼吸一滞。她不自觉就伸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紧接着指尖又落到了陆砚弯起的嘴角。
“哦。”姜绾垂下眸子，目光落到了陆砚的手上。
陆砚看着灯火照在姜绾的睫毛上，他的目光灼灼，却带着一丝隐忍。
“既然回来了，还走么。”姜绾又问道。
陆砚缓缓站了起来，认真道，“姜绾，你喝多了。”
姜绾摇了摇头，拉住了陆砚的手。
“没有，我的酒量很好。”姜绾说道。
青萝与鹤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两人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多余，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你...”陆砚不动，微微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想试一试。”姜绾盯着他说道。
“试什么。”
“和你，试一试。”
“你不是说，不想要弱点么。”陆砚的凤眸亮极了，像淬着星星。
“嗯，但是这次，我想按自己的心意活一次。”
“你的心意？”陆砚一怔。
姜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陆砚，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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