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哭包海棠

沈兰心又回到周氏屋里，周氏和两个侄儿侄女都睡着了，只李氏还清醒着。

两人商量着明天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有了章程，只待天一亮就去办。

“二嫂，明日一早我便出门，你在家里带着清书清月清点好家里的东西，也可先把紧要的东西归整好。最好是今日便能走。”

就算是今日走不了，提前准备好，也不至于临走时慌乱。

想到要去的地方，距离吴江县颇远，且气候饮食、风土人情皆是不同，一家子人又没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只能轻装简行。

“衣服多带些，特别是那些厚实的，如今用不上的那些物件能卖便卖，能当就当，折成银子才最实在。”

李氏一顿，艰难开口：“那这宅子？”

这是祖宅，是沈家几辈人挣下的家业，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处处都是回忆。若也卖了，他们在吴江便再没有家了。

沈兰心一时拿不定主意。

穷家富路，他们这次离去，路程颇远，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可这处宅子，盛载了祖祖辈辈的心血，装着和父母兄弟之间的相处点滴，满满都是情谊，若是舍了，定会成为终生之憾，她舍不得。

“宅子的事，不急着定。”

李氏带着困意回屋了，沈兰心看向从七年前就一直跟着自己的海棠，神色莫名。

“小，小姐，你做什么这般看着我？”

“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山高路远。”

“我知道呀。”

“一路上还可能遇到山匪歹徒，并不会太平。”

“我知道呀，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我打算明天去铁器铺买几把刀。”

“这是我们沈家不得已下选的出路，你家人尚在，不必跟着我们吃苦受累。”

“我知......”海棠反应过来，眼中立刻涌起泪花，脸也变得皱巴起来，“小姐，你不要我了？呜哇哇啊~~~”

沈兰心熟练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无奈道：“小声些，别把他们吵醒了。”

“不是不要你，只是我们这一去，说不定好多年都不会回来，而且那边的气候比这里热得多，你不是最怕热吗？”

海棠压抑着哭声呜呜咽咽地说：“我不怕，我多备几把蒲团，大不了我把自己泡进水里。小姐，我已经跟了你七年，有你在我才安心，你不在我才怕。我要跟着你，一辈子跟着你，永远都不要跟你分开。”

背井离乡从不是件轻松的事，其中艰难沈兰心虽未体验过，但听父亲讲那些行商途中的故事，她对其中之苦已有预估，更何况，还是一家子老弱妇孺。

其中艰难，必会翻倍。

海棠一个女子，路上难免不会碰到别有用心之人。

她不愿海棠冒险。

“你自小在吴江县长大，对这里熟悉，我给你一些钱财，你自己做点小买卖，或者寻个可靠的郎君嫁了，都能过安稳日子。”

“我不要~~”海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是爹娘卖进府的，若是回去他们定会再把我卖了换银子，我还笨，做生意和选郎君都做不好，只有跟着小姐，我才能有好日子过，小姐，你带我走吧。”

沈兰心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疼，还想再劝她不要任性，周氏的声音悠悠传来：“心儿，她那性子你还不清楚？随她吧。

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所谓“对”和“应该”远不及“随心”二字让人畅快。

你父兄三人行事谨慎，从不行差踏错，结果又如何？

她那爹娘，也是靠不住的，等她回去了说不得又会打什么歪主意。她随我们在一处，受些风霜之苦，心里还能开怀些。”

海棠破啼为笑，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还是老夫人疼我，我这就收拾包袱去。”

周氏将沈兰心招至床边，拉着她的手将人从头看到手，未语泪先流。

“心儿，这个家往后，要靠你了。”

“娘，我也是沈家人，也是你和父亲的孩儿，兄长们该做的，我也该做，兄长们能承担的，我也能承担。”

“可你毕竟是女子，我们把你娇养着长大，没想会让你吃这样的苦。”

“娘，女儿不苦，反倒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对以后的日子更是多了热切。你好好儿的，我们一起把沈家再撑起来。”

“好，好，我儿有志气，我们一起再把沈家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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