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请礼问安，堵上门！
在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闲话，其实对洛楚尘本身的处境来说——并没什么太大的帮助，但却依然能微微扭转她在府中众位主子心中，那已经不算太好的印象。
洛楚尘是庶女，还是外室生的庶女，而府中的女主子们……她们都是嫡妻，对庶女这种生物，虽不方便说出口，但打根儿上就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而裴氏那般作态，如今又装了病，一惯高傲自矜的人成了‘弱者’……人嘛，素来都有一些怜贫惜弱的心，尤其，当平常一惯比不上的人变‘可怜’了，除了心里的兴灾乐祸之外，也会尤然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同情之感。
毕竟，同情了她，可怜了她，不就能显得自己过的特别好，特别幸福吗？
当然，这种同情并不友好，但伴随这种莫名其妙的同情而生出的，自然就是对让裴氏那般‘凄惨’的理由——庶女由然而生的些许反感……
这个洛楚尘就不能接受了好吗？
她可是还要抱大腿呢！要是全府女眷都对她生了反感那怎么行？不喜欢她是可以的，没利益关系谁都不妨碍谁，但这人呐，心中一旦存了‘这人不好，有些讨厌’的念头之后，那么，本能的就会对其抱有一些敌意，或许不会付诸行动，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一个带着深意的眼神……都有可能对洛楚尘产生影响！
毕竟，这些女人们站在后宅的最顶端，手底下是无数仆从下人，身边躺的是安陵候府的掌权人们，膝下又是安陵候府的未来……
这样一群人对她产生反感，多可怕！
——洛楚尘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不就是比惨吗？好像谁不会似的！洛楚尘把觅露打发走之后，便和丹清毅然挺立在院子中，仿佛雪中青松一般——冻的颤颤发抖！
觅露到底是觅露，旁的本事不说，那张嘴还是很灵俐的，在大厨房晃了一圈儿，又交了几个同样爱说笑（八卦）的小伙伴，也不知人家是哪个院子的，反正是边走边说，边说边笑……就这么着，新进府的四姑娘给嫡母请安——却被晾在原地之事，就慢慢传出去了！
不到正午，传遍全府，觅露默默的给她新认识的几个小伙伴点个了赞。
很好，很给力，这话儿传的很有水平。
正午时分，拎着从大厨房要来的膳食点心，和小伙伴们给的零食儿，瓜子，核桃，松子……觅露悠悠然回到缀锦院抱夏里……
而这个时候，洛楚尘却依然还站在正屋回廊之下。
从巳时初（九点）开始，一直到午时中（十二点），洛楚尘已经整整站了两个时辰了！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冻硬了！
虽然早有要吃苦受冻的心理准备，但客观条件上……洛楚尘这副身子确实弱了点，纵然她大髦披风，锦帽皮靴，半点不顾形象裹的黑熊也似，纵然她插在灰鼠皮手茼里的双手还死死抱着烧的热呼呼的手炉，纵然她吃的饱穿的暖，身边还有个时不时被她撵，却怎么撵也撵不走的丹清照顾……
但，她依然非常非常的冷，在不下雪只干巴冷的京城寒冬中，小风儿嗖嗖的刮过，好像小刀子阵阵剐心底一般，一刀一刀，一寸一寸，从骨到肉……
“丹，丹丹清，姑娘我，我后悔了，使苦肉计卖惨咋不能弄啊？干，干嘛非要挨冻啊！”洛楚尘哆哆嗦嗦的说，脸都冻青了。
“……额，姑娘，不是我说，您这身子骨啊……”真够脆的！丹清满面无奈，讲真，她上午刚出门儿的时候，也确实有点冷。可后来活动开了，太阳又出来之后，到也不觉得什么了。
当然，冷还是冷的，但也没冻到她家姑娘这般……丹清瞧了一眼缩头缩脑，萎靡如被暴雨打击的花儿一般的，她家姑娘……心里略觉复杂。
“姑娘，您要是实在受不了，咱就想办法回屋吧！”她斜眼睨向人仿佛死绝了般寂静无声正屋方向，劝道：“咱们这也溜溜儿站了一上午了，姿态也该做够了……”那意思很明显，戏演完了，咱回吧！
“你当我不想回啊！”洛楚尘翻了个白眼儿，微指下巴指着正室门里，“你瞧那里头好像没动静的模样，实际呢……呵呵，指不定多少眼睛看咱们着呢，不说别人，就刚才那个谷雨，姑娘我敢打赌，她肯定巴巴儿的守在门边瞧咱们笑话呢！”
“想现在回？我告诉你，回不去！想玩苦肉计，就得舍得下自己，如今这不过是第一天，且熬着吧，才刚刚开始呢！”虽然方才口中说着后悔，但洛楚尘心里很清楚，想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享多大的福，就要吃多大的苦。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屋？现在日头正足还这般冷，等下午太阳下去了……非冻坏了不可！”丹清紧紧皱着眉，她到还好说，但她家姑娘那身子骨……
“没事儿，这么抗着吧，看谁能抗过谁！”洛楚尘轻笑一声。
裴氏如今还病着，御医所言：要清淡少食，禁用油腻之物。所以，据她所知，正屋里都已经不摆点心了，毕竟，裴氏不能吃，摆着干看也难受。
今日的请安，她是卡着点出门儿的，看的清清楚楚，小厨房根本没给裴氏上早膳呢，而正屋呢，只有一个能供人进出的门，她请安堵在门口，谷雨又用裴氏未醒的理由晾着她，所以，很显然……
小厨房不能给裴氏送膳食，毕竟，裴氏还‘没醒’嘛！
这溜溜儿一上午，整整两顿了，哪怕正屋里多少还有点吃食……但因裴氏病着，如今伺候在她身前的，足有七，八个人，那屋里头，别说吃的，怕如今连口水都没有了。
而她，有体贴入微的丹清送茶送水送点心，冷虽然是冷了点，但跟正屋里挨饿受渴的人们比起来，不定谁好受呢！
“来吧，总有她们挺不住的时候！”洛楚尘借着捂嘴的功夫，偷偷把丹清方才递给她的黄油酥点心塞进嘴里，入品即化的点心，裹着一层厚厚的，还冒着热气的黄油，平时吃起来是略显油腻了些，可这样大冷的天，一口吞下去……
那叫个舒服啊，简直从喉咙口一直暖到胃里，顿时身上好像都不那么冷了！
“唔……”洛楚尘轻轻嘘出口气，满上带出一丝轻松的神色。
“不急，咱们慢慢来！”她说着。脸色虽然依旧带着苍白，身上也被冻的发颤儿，但她的眼眸中，却含带些许笑意，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
洛楚尘不急，愿意慢慢等着，但正屋里的裴氏，可就有点忍不住了！
半靠在床头上，她捂着胃，嘴唇略带干涩的哑声道：“那小蹄子还没走？”
“回夫人，还那儿站着呢！”谷雨站在下首，回道答，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
“……好，是我小瞧她了，到也真下得了狠心折腾自己！”裴氏恨恨自语，复又抬头，问谷雨，“你马嬷嬷怎么样？可好些了？”
谷雨说裴氏昨儿折腾一宿儿，快天亮才睡下这话，并不是假的，裴氏本就有心病，又见天喝苦药，且御医还不让她吃饱……这么十来天下来，好人都折腾完了，更何况裴氏本身状态也不算太好。
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苦药汁子，裴氏终于在昨晚有了反应……那个吐的啊！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贴身照顾她的马嬷嬷，让她横着吐了一脖子，珠香琉璃，谷雨微睛，这四个有头有脸，能裴氏身前转悠的一，二等们，哪个都没落下，通通的被喷了一头一脸……
也是倒霉，折腾了好半宿，裴氏才算好了一点儿，结果，刚躺下没一会儿，天亮了，本说反正还病着，睡会儿懒觉也没什么……结果，洛楚尘大早上的堵上门来。
——真心命苦！
论年纪，论资历，谷雨是裴氏屋里最差的，所以，她被打发来应对洛楚尘，好好美貌大姑娘被裴氏胃里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吐了一脸，本来心情就够不好的了，还一宿没睡，又大冷天的被‘姐姐’们挤兑出来守门……
那心情，真的是无法形容的难受，所以，谷雨对洛楚尘的态度才会那般恶劣。
原以为一句话就能打发了洛楚尘，可谁知她竟还那么有‘毅力’，这大冷的天儿，说站就站，一站两时辰不摇不动，仿佛雕像一样挺在那儿，让人看着都觉得胆寒。
“……回夫人的话，马嬷嬷在外间躺着呢，珠香姐姐正陪着她！”谷雨声音里带着些许苦涩，只觉得口干舌燥。
一宿不睡，外带两餐不食，这对年轻人来说，或许还不算什么，但马嬷嬷却上了年纪，真心挺不住了，方才站那儿跟裴氏说话的功夫，不知怎么地，刹那头昏眼花，一个后仰就躺倒了，差点没把谷雨给吓死。
抬胳膊搬腿儿，几个娇身惯养的‘副小姐’把马嬷嬷‘挪’起来，又将屋里仅存那半壶茶水和两块点心硬塞到她嘴里，马嬷嬷那张铁青的脸，才终于缓合了一点儿，睁开了眼！
不过，眼是睁开了，可人完了，别说伺候裴氏，帮着想主意对付洛楚尘了，现在连起身都不行了，说是一动弹就头昏眼花……如今啊，正外间塌上躺着直哼哼呢！
“唉，她醒过来就好了，可是吓坏了我，她啊……也是上了年纪，在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你一会儿去跟珠香说，让珠香不用回来伺候我，好好照顾马嬷嬷便是了！顺便在告诉马嬷嬷一声儿，让她别急，好好歇息，我不怪她。”听奶娘没什么大碍，裴氏可算松了口气，仔细嘱咐了一句，见谷雨听话点头，这才满意。
刚说了这么一长通儿的话，裴氏觉得舌头根子直发腥，伸手摸了摸有些干纹的嘴唇，她舔了舔嘴角，吩咐道：“还有茶水吗？你去倒半盏来，我且润润唇。”她记得应该是没多少了，因此也只要了半盏。
“……回夫人，咱们屋里，已经没水了……”刚才全给马嬷嬷灌进去了！谷雨一脸苦涩。
“那点心呢！”裴氏蹙眉。
“……也没了！”谷雨满心无奈。
她也很饿啊，她也很渴啊，她从昨晚溜溜儿一天水米没打牙啦，刚才还剧烈活动——帮着大伙儿把马嬷嬷‘搬’到外间塌上——那老太太不知平时吃了多少东西，好重呢！
她都饿的前腔贴后腔了！
——谷雨欲哭无泪！
“混帐！”裴氏用手锤着床头，声音狠厉，但动作却带着几分无力之感。
毕竟，她虽不动弹，但昨儿也是吐了半宿的，肚子里有多少存货，也都折腾干净了！
“……真是，我，我……”真不想妥协！她恨恨的自语，可瞧着脸色腊黄的谷雨，在听听还在外间塌上难受的直哼哼的马嬷嬷，裴氏闭上眼。
洛楚尘，你狠，你这招确实可以的！
你到真舍得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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