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罗天之网，明谋计？
不得不说，真论胡搅蛮缠，洛楚尘和丹清觅露，尤其是觅露，绝对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自高顺家的一溜儿烟的跑了之后，马天来家的心里就跟吃了跳豆似的，没有一刻安稳，想离开大厨房去将事件禀告裴氏吧，洛楚尘和丹清觅露还死死纠缠上了她。
只说两顿没用膳，胃里难受的很，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还非要马天来家的亲自做。马天来家的被这一通狠哭弄的不敢在拒绝，只得勉强的应对着，私下使眼色给小丫鬟，让她去报信儿，结果……
丹清和觅露死死把着大厨房的院门，一脸蛮横状的叫嚣：“她家四姑娘受了苦，若不好好的道歉补偿，今儿谁也别想出去，敢硬闯，她们马上就把姑娘带出府，这辈子在不进来了！”
可怜马天来家的本就不怎么聪明，又素无急智，只得烧饭做菜，挑水拾炭，满头是汗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做好了八菜一汤，恭恭敬敬的递到洛楚尘身前，这一场才算完事。
提着八宝攒珠的三层大食盒子，马天来家的狗颠儿似的把迟来的晚膳送到缀锦院抱夏里，又磕了个响头才算是被丹清和觅露放了。
一出抱夏，她三步并做两步的就蹿进了正屋，不比高顺家的还需要人通报，马天来家的原就是裴氏身边的丫鬟，直接就进了屋，面见裴氏之后，还未等裴氏开口问，她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她自觉不算聪明，只是心中不安但却想不出其中的机关，因此，也分外诚实，就连如何讽刺洛楚尘，而洛楚尘又是如何哭诉的都没有丁点隐瞒，‘唏哩哗啦’一通儿对裴氏全倒出来了。
“贱丫头，跟她娘一样的催命鬼！竟给我使这样的阴招！”裴氏可不比许氏，还要人详细解说，从外到里的分析才能明白，只听马天来家的说了说过程，她就把洛楚尘的招式想的一清二楚了。
然并卵，想明白也没用，洛楚尘所用的本就是阳谋，就是光明正大的利用许氏和裴氏的不合，哪怕被拆穿也无妨，她的目地早就达到了。
“夫人，这怎么办？用不用老奴出去封口？”马嬷嬷也知其中利害，忙开口问道。
“没用的，天来家的被那贱丫头拖在大厨房那么久，许氏怕是早就得到消息了，你现在封口，已经来不及了！”裴氏面色阴沉，眼底尽是恼怒。
没想到那贱丫头竟然用这一手，直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到底是谁说那丫头性格软弱，脾气懦诺的？明明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真是又奸又滑。
这件事，她便是知道了，又能奈洛楚尘如何？人家并未抵毁她这嫡母，更加未曾惹事，不过是小姑娘家受了委屈去哭诉罢了！这也算了，若这事只有她的人知道，只要封住口。自然任她颠倒黑白，但……许氏，偏偏这事率先让许氏知道了！
而且，还足足比她早知道两个时辰。
许氏是不聪明，反应也慢，但两个时辰，足够她身边那些人说服她，并且着手操作的了，裴氏万分相信，如今府中肯定早就流言蜚语四起，处处讨论她这个狠毒的连饭都不给庶女吃的嫡母了！
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明天，一想老夫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阴沉下来，裴氏整个人都是麻的。旁人不清楚内情，只道洛老夫人是个慈祥和蔼，疼爱晚辈的好婆婆，可当了她那么多年的儿媳妇，裴氏能不知道这婆婆的性子吗？
洛老夫人确实好说话，性子也软，对晚辈什么的，也多有体谅，否则以许氏那性子，换个厉害点的婆婆早就香消玉殒，这样想来，洛老夫人确实是极好的，但她却一个说不出是好，还是坏的特点。
——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还特别偏听偏信。尤其对因果轮回，八字合理之说信之若命，就像府里大伯元配留下的嫡长女，那可是老太太第一个孙女，就因为其母难产而亡，老太太就认定了大孙女命不好，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和尚，然后就非说大孙女命格刑克父母，甚至还要将其送人……
当然，后来这个行为被老候爷制止了，但老太太从那之后，便在不理会大孙女，从无慈爱之言，垂青之语，就连对身边的丫鬟，都比对亲孙女好，说好听点，是不管不问，说难听点，那就是认其自生自灭了。
当然，裴氏和洛锦章的八字是没有任何不合的，说这个也不过是因为洛老夫人性格太执拗，只要认准一件事就咬死不改，当初她那大侄女长成之后，也曾找过不少僧道尼姑之流，都对洛老夫人道：府中嫡长女合格极好，并无妨克之事。但洛老夫人就认准这一门儿了，说死不改。
或者说，她就认准了大孙女不是好物，哪怕后来证明她是错的，她也不改。
——裴氏怕的就是这个啊，这老太太犟起来简直要人的命，本来为了洛锦章的事儿，洛老夫人对她就有些不满了，还多亏了她认错认的早，在加上大伯从中周旋以及强势的娘家，才让老太太对她忍让。但如今，若在闹出她狠毒刻薄庶女……
裴氏真是怕洛老夫人一朝翻脸，以后怎么讨好都回转不过来啊！
这不是她杞人忧天，大侄女那是多么血淋淋的例子啊！
她算计大侄女嫁给她娘家侄子，新嫁娘入承恩公府两个来月了音信全无，虽说有个过府重病的传言在。但其实，大侄女身死之事，这安陵候府中的人，除了她那傻货倒霉相公之外，又有谁不知道？
洛老夫人是多疼孙辈的人呐，就连她家被大伯关在家庙的楚芬，都是老太太给求的情，虽还没放出来，但却安排进了好几个丫鬟伺候，可她大儿子的嫡长女呢，人都死挺儿了，老太太硬是一句没问，就好像府里打根儿上就没这人一般。
从这上头，就可看出老太太的性子有多拗了，裴氏真怕，这一回弄不好，老太太在对她拗上……那真是哭都找不着调儿了。
“那……夫人，您有什么打算？可有要交给老奴办的？”见裴氏眉头皱的死紧，马嬷嬷小心的轻声问着。
“不用了，这事儿你管不了！”裴氏抿着唇，脸上显过一丝狼狈，事实上，对付老太太还有一个办法，应该有用。但，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逼到一定地步，她真的不想用……
——那会让她难堪到极点，让她在婆婆面前颜面尽失，在妯娌面前狼狈不堪，在下人面前威严扫地……
“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管了！”对关切望着她的马嬷嬷挥了挥手，裴氏闭上眼睛，素来高傲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竟显得极为可怜。到让马嬷嬷心疼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洛楚尘。”裴氏低低的吟喃，这一局，她输了，输在太高傲，没把庶女看在眼里，竟不知道她对府中情况如此了解，更能善加利用。
输了就是输了，无论明日面对洛老夫人时，怎样窘迫难堪，她裴氏都认下了！但下一次，她不会在瞧不起洛楚尘，她会认认真真的把这个外来的庶女放在眼里，搁在心上！
从今天起，她会把洛楚尘当成真正的敌人来看，在不会有丝毫的轻视。
猛的睁开眼睛，裴氏目中精光四射，满是阴鸷！
——好，很好，想她裴氏嫁入安陵候府二十年，从未在女眷中遇过敌手，却未成想，今日里阴沟翻船，这是个惨烈的教训，但却也激起了她的斗志。
“哈，哈哈……哈哈哈！”裴氏突然例嘴，竟缓缓的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中未带丝毫喜意，却无端让人彻骨生寒。
……
在大厨房‘哭闹’了一通，成功‘哭’回来八菜一汤，两筐银丝炭，并数件正急着用的小玩意儿，洛楚尘带着丹香和觅露志得意满的回了抱夏。
目送马天来家的连滚带爬的进了正屋，她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也没多看，转身便进屋了。
“姑娘，您饿坏了吧，快过来啊！”屋子里，觅露早就搬过镶银角琉璃面儿的炕桌，搁在贵妃塌中间，又将饭菜摆好，连声招呼，“不愧是候府的膳食，闻着好香呢！”
小院儿的主厨是刘婆子，这位年轻的时候曾在小饭馆打个杂，手艺嘛……也就那样了，反正吃不死人就是了。
“好好好，我也来尝尝这候府的手艺。”洛楚尘笑眯眯的坐上塌，著起筷子，动作优雅而快速的吃了起来。
“唉呀，真香啊！”觅露咬了一口浸满了蜜汗的香酥排骨，露出幸福的笑容，“只要一想到那个什么马天来家的做这菜时的表情，本来就很香的菜就更好吃了！”咬了两口排骨，觅露突然捉狭的说。
“你这人，咳，咳，性子太不好……咳！”丹清噗的笑出声，一口菜全呛进嗓子里，猛着别过头咳嗽着，她拿筷子点了点觅露。
“关我什么事，是你不小心嘛！”觅露无辜的撅了撅嘴。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会儿子嘴，迟来的晚膳便结束，收拾好桌碗，觅露又在外间点起了火盆子，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屋子小有屋子小的好处。
——最起码，点俩火盆就暖了！
窝在床塌上，洛楚尘半眯起眼看着丹清和觅露在下头忙活，头一点一点的，觉得有点累。
没办法，吃饱喝足，屋里又这般暖和，烘的她好舒服好想睡。
“姑娘……”
就在洛楚尘半睡半醒正迷糊的时候，丹清的声音突然响起，洛楚尘抬眼去看，歪了歪头做寻问状。就见丹清满面犹豫的开口，“姑娘，咱们今日这般做真的对吗？柳姨和玉姨都跟我说过，让我进府后劝着姑娘低调些，莫太张扬了啊！”
“闹过之后，咱们真的能如愿以偿吗？姑娘您还没被记入祖谱，二老爷又不见人影儿，咱们根基太浅，又背后没靠，这般得罪裴夫人，真的好吗？”
丹清迟疑着，裴夫人在怎么不好，都是姑娘的嫡母，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母女俩彼此敌仇也是，但大晋以孝治国，嫡母对庶女的权利，实在太大，可以说从日常起居，到婚丧嫁娶……庶女的生活和未来基本全都由嫡母安排……
对于有这般大权的嫡母，就算只维持个面子情儿也是好的，可她家姑娘……今儿这是彻底的跟裴氏撕破了脸，日后想找补都找补不回来了！
“有什么不好的？以我的身份和作为，就算捧着裴夫人的脚，对她跪地磕头也讨不到半点好的。”洛楚尘突然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般，叹道：“其实，没有靠山也有没靠山的活法儿，安陵候府中派系林立，只要找好切入点，就算没有靠山，根基浅薄，也一样能活的好。”
想当前，她虽名为嫡长，但其实也是没依没靠的，甚至比现在的身份还要尴尬一些。
现在这身份，虽得了裴氏一系的厌恨，但起码，府中旁的人对她还是没有恶意的。
“……那，这事真能如姑娘所想，能让咱们……”在府中打开局面，占据一席之地吗？
“这个嘛，丹清，姑娘告诉你，这世上，凡事都无绝对之说，只需观其利弊，觉得利多而弊少既可为之，今儿我布这局，是明谋。能成功，打压下裴氏，咱们站稳脚根自然是好，但若不成功，也没什么坏处，总归，裴氏早就恨毒了我。”
而且，哪怕不成功，她也可以用此事讨好许氏，并在洛老夫人面前露脸。
睨了若有所思的丹清一眼，洛楚尘调笑道：“成不成功无所谓，反正咱们讨了热饭暖炭，怎么都不吃亏就是了！”
“……姑娘您真是的，谁还缺这点东西！”丹清失笑，复又皱眉问，“那姑娘的意思是……这局，裴夫人有可能破喽？”
“世上无不可破之局。”洛楚尘将目光投向窗外，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但她依然准确的将眼神盯在了裴氏的正屋上，“就看，裴氏舍不舍得下脸，狠不狠得下心了！”她低喃着，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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