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满腹委屈?憋着吧!
“哎啊,到了?到啦!姑娘,怎么办啊?”觅露被声音惊醒,猛的睁开眼睛,搓手搓脚的,她脸上明显挂着心慌和胆怯。
到底年纪不大,虽然性子活泛跳脱,但离了熟悉的环境,来到从小听到大‘不好混’的所在,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慎着点,别丢了娘子和姑娘的脸!”丹清表情绷的紧紧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烔烔有神的死盯着觅露,口中说‘别丢脸’,但看得出来,她的身子也僵硬的跟不会动弹似的。
“别怕,没事儿的,那府里的也都是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龙谭虎穴,放宽了心,有我在呢!”洛楚尘失笑,经过这一路的调整,她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已不像刚离开万兰春时那般难受。又见丹清和觅露紧张的什么似的,不由的开口安抚,“去吧,你们先下去,把车门打开,让我瞧瞧!”她柔韧吩咐着。
“是,姑娘!”丹清狠狠紧了紧拳头,深吸气站起身,半挪着到车门口,伸手打开车门,随后跳了下去。
“这是尘姑娘身边的丹清姐姐吧,求您禀报尘姑娘一声,到地方了,请她挪挪步。”马车旁边,站着个将将留头的小丫鬟,眼神怯怯的透着惧怕,可脸上却挂满笑容的软声叫着‘丹清姐姐’。
见这小丫鬟这般形状,丹清到是笑了,很明显这小丫头是看见她家姑娘暴打那个嘴贱的香珑,生怕自己不恭敬步了后尘,所以才这般害怕的。
这小丫鬟是候府出来的,却如此害怕她。看来安陵候府也不是什么虎狼地嘛,自己家姑娘那么温柔软懦的人,摆出个厉害样子,都让她们怕成这样!
丹清心里这般想着,随意就忽视了她家‘温柔软懦’的姑娘,那么凶残的将泼辣霸道的香珑打成猪头样儿,如今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后头马车里的事实。
见丹清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不动弹,那小丫鬟只觉得腿脚直打颤儿,后脖子嗖嗖的发凉!想起那位‘尘姑娘’花朵样儿的美人,却竖眉立眼的把素来厉害的香栊姐姐打的满脸是血,小丫鬟骇的脸都白了,却还得硬着头皮喊着,“丹清姐姐!”求您挪动挪动去通报一声儿啊!
“哦,我知道了,你且站这儿等着吧!”丹清被叫回了神,看着这个自己吓破自己胆子的小丫鬟,心中颇觉好笑,但面上却冷硬的回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车厢。
“谢谢丹清姐姐。”小丫鬟颤着声儿回,这么冷的天,额上竟冒出了冷汗。
天可怜见,竟没挨打!她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尘姑娘身为主子都那般厉害了,嘴角不留情,身手还灵利,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她身边的大丫鬟那还不得夜叉是的,才得伺候的了这位罗刹娘娘啊!
……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丫鬟想成了恶鬼旁边的夜叉,丹清表面严肃,心里兴奋不已的回到车厢里,凑到她家姑娘耳边,悄声说了好一通儿,‘原来安陵候府的下人也不全是富贵样,原来她们也挺怕她的’之类之类的,然后在她家姑娘含笑(慈爱)的眼神下,终于不好意思的住了嘴。
“咳,咳……姑娘,那小丫鬟请您下车呢,说咱们该进府了!”她轻咳一声,脸色有些羞红。
“进府?”洛楚尘口中玩味的‘嚼’着这两个字,随后忽然莫名轻笑一声,伸指点了点丹清的鼻尖,她掀开车帘子随口说了一句,“进府可不是这么进的!”
“怎么了姑娘?有什么不对吗?”觅露面露茫然。
进府,不就是从门进吗?还能怎么进啊!总不能翻墙吧……
只是,觅露的疑惑,洛楚尘没顾上,她只是半掀起车帘子,露出侧脸,满面高贵冷艳的对站在外头的小丫鬟冷声说道:“你去,把马嬷嬷叫过来!”
那小丫鬟被叫的毫无防备,满面惊恐之色,口中颤颤微微的应道:“是,是姑娘!”然后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那是一溜烟儿似的跑啊,好像后头有狼追着一样。
“我有这么吓人吗?我又不是咬你,跑这么快干嘛!”洛楚尘摸摸自己美若天仙的脸,讪讪的道:“老娘长的这么美,都不懂的欣赏,还是年纪太小嘛!”
“姑娘叫马嬷嬷做甚?那老太太可不是个好东西!”丹清皱眉,“在小院儿里她就挑三挑四的,万幸让姑娘堵(扇)回去了,这会儿子到了候府,这可是她的地盘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别……”别在闹事儿了!她眼带担忧的劝着。
“丹清,今儿姑娘教你个乖,这世上啊,有的事儿能忍,因为无足轻重,但有的事儿却是宁可闹的天翻地覆,也不能随意忍的!”洛楚尘笑了笑,没在理会丹清依然不解的眼神,只道:“你看着就是了!”
三人只在车厢中等了没一会儿,马嬷嬷就来了,站在马车外头,她板着张老脸,沉声问道:“尘姑娘又怎么了?地方都到了,怎么竟不动弹?”
讲真,马嬷嬷真心一肚子火,方才行路上,她一直在另一辆马车中,照顾孙女儿,也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势,然后发现……
孙女儿脸上到是没什么,顶多只是个被打的红肿青紫而已。虽确实骇人,但却是皮肉伤,上些药很快就会好,至于昏迷嘛,以马嬷嬷这么多年的(打人)经验,能断定是连吓带气才撅过去的,也没多大事儿,缓缓就好了。
但嘴里的问题,就是那个……牙,这很严重了!
洛楚尘那一通巴掌少说正反十多下,且又下足了力气,香珑直直的被她扇掉了两颗牙,而且,马嬷嬷发现,这牙掉的还比较悲惨,一颗门牙,一颗虎牙!
全长在门面上啊!
以后一笑肯定能露出去。
一张嘴一口黑洞,本来漂漂亮亮,水灵灵的小姑娘瞬间变成傻丫头,想想孙女平素爱美的习惯,马嬷嬷不止心疼的厉害,就连脑袋都转筋了!
本来洛楚尘叫她,她一点都不想来,谁愿意见仇人啊!但,如今都到了门口了,三十六拜全拜了,只差这一哆嗦,马嬷嬷生怕这位尘姑娘又闹什么妖蛾子,大门口闹起来,不要太难看,因此,也只得委委屈屈的来了。
“尘姑娘,什么事啊?”她脸板的跟门神似的,声音毫无起伏。
听着就吓人!
但,想当然,洛楚尘是不可能被她的阎王脸吓到的,她只是颇为冷淡的看了马嬷嬷一眼,半掀着车帘,露出如瓷器般光滑细腻,但却透着股子冰冷玉质般的侧脸,口中淡淡的道:“什么事儿?嬷嬷不知道吗?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还用我开口?”
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她向窗外点了点,方向正是大门,“这是什么门儿?你就让我从这儿进?你们接我进府,是当姑娘啊?还是当奴婢啊?我竟不知自己还卖身了,怎么不按身契啊!”她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却原来,这马车带她走的,竟是安陵候府的东角门,这门儿挨着大厨房,进去就满院子又是鸡又是鸭子的,来来往往全是厨子和烧火丫头。
这东角门本就是奴才走的,莫说主子了,就连稍得些脸的管事大丫鬟都不肯从这儿来往,不为别的,丢不起那个……
而且,大厨房是做饭的地方,难免又是油又是烟,且还烧着火炭,打这走一圈儿,难免沾的一身烟火油腻味儿,再加上鸡毛鸭屎满地菜叶子,打这儿走一圈儿,出去那一身……
‘狼狈’两个字不用提。
主子有主子的路,奴才有奴才的道儿,以洛楚尘的身份,进府来开大门是不可能的,那道门只有安陵候洛锦文夫妻和洛老太太能走,连二老爷洛锦章身份都不够,更别说一个外头接来的庶女了。
只,大门不能开,东西两个侧门,以洛楚尘的身份,她还是能走的。但是马嬷嬷却把引到东角门这个得脸些的奴才们都不屑走的道儿……
洛楚尘完全可以想象,她但凡不谨慎些,听说马嬷嬷的话下车,走进东角门,趟过满地鸡鸭猪狗的院子,踩着一脚的烂菜树着,沾着一身的油腻腻烟火味儿进了府,见老太太,见许氏,见姐妹们,见那些得脸的管事丫鬟们……
她本就身份有碍,在安陵候府那些势利的奴才们眼里,哪怕被接进来了,姓个洛,也是二道主子乡下丫头,暗地里肯定是瞧不起的,若她在不自重些,走奴才的门儿走的若无其事……
从此之后,谁还能瞧得起她,自己都把自己当奴才了,谁还会把她看成主子?
——怕是连明面儿的尊重都不会有了。
这根本就是裴氏和马嬷嬷的另一个隐形的下马威,且这招比马嬷嬷的明嘲暗讽更打击人,洛楚尘都能想象,若她还是‘原身’那个怯弱的小丫头,本是抱着满怀希望想进府,但先被马嬷嬷一通羞辱,心寒胆怯,在无知无觉的走这奴才门儿,从此在府中被人白眼,主不主奴不奴的,想必过不了一,两年,就自己憋屈死了。
甚至,她连这是为什么都不会知道!
安陵候府这些隐晦规矩,不是极熟悉这里的人,谁会晓得?
最起码,‘原身’肯定是不知道的,而裴氏和马嬷嬷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在她刚刚进府时,就狠狠给了她一刀,对她进行了最残酷的打压!
只是,这俩人根本没想到,洛楚尘这具貌似跟安陵候府从未接触过的身体里,却是新瓶装旧酒,有着一个对府里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的‘老魂儿’。
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她不要太熟啊!
“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一定要我从这个门进吗?如今现在反悔的话,我还可以当你脑子糊涂,走错了!”洛楚尘扯着讽刺的笑,用修长的手轻轻的敲了敲窗棂,做出一个‘打’的姿势。
那意思很明显,如果硬要她从这东角门走的话,她就要‘闹’起来了!
“这……”马嬷嬷一顿,当真是恨得心里直翻个儿,但让洛楚尘走东角门本就是个不能张扬的事儿,悄无声息的做了,这暗亏她不吃不行,可若真吵嚷出来,裴氏和她是百分之百的没理,狠狠的握了握拳,她闭眼硬压下满腹憋屈的感觉,强笑道:“尘姑娘说的不错,确实是走错了,想来是车夫惯走这门,一时忘却了,老奴这就让他改道,请尘姑娘稍候。”
“呵呵!”听马嬷嬷窝囊的妥协,洛楚尘也没痛打落水狗,只是扯起嘴角笑了两声,却把马嬷嬷笑的满面胀红,青筋暴出。但,洛楚尘可不管她是不是要爆血管,放下手松开帘子,‘啪’的一声将车窗关上,她的声音隐约传来,“那还不快走,只是,这回别在弄错了,要不然呐,却再没理由推脱什么了!”
“是!”马嬷嬷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感觉后槽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心里憋屈的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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