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神秘公子,沈沧瑜!
从牛皮袋子里掏出银票的时候,洛楚尘承认她是愣了的,万没想到,她亲娘白氏给她留下的东西,会是这么的简单而粗暴。
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封言辞真挚,满含不舍的信呐!会有谆谆教诲,反复叮嘱的遗言呐!又或者白氏到底什么身份啊!嫁妆留了什么啊!她自己是怎么死的啊……之类之类的事。
却没成想什么都没有,就光杆一叠银票。
——而且还是二十万两这么惊人的数目。
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白氏是难产而亡的,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安陵候府情况复杂,而白氏……就以洛楚尘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外家人的情况来看,白氏的娘家应该也是落败了的。
娘家不得利,夫家不可靠,自己怀着身孕连男女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留什么都不如留银子来的实在。
若生男儿可用其成家立业,若生女儿亦可安身立命……想她那时身为候府嫡长女也不过七,八万的嫁妆,还多是不能轻易典当,就是典当了不怎么值钱的家具衣料,但——那都已经够她活用一辈子的了!
而白氏留下的这些银票,哪怕她被继母错待,甚至被安陵候府扫地出门,二十万两,足够她富贵一生了。
一瞬间转通了念头,洛楚尘心中正感慨万端着呢,门外,便无端端的走进来两个人!
还开口跟她说话了啊!洛楚尘吓的一个飞身就从地上‘翻’起来,两眼瞪的滚圆,“你,你……你不是刚才那个……”告诉她路的小郎君吗?
一抬脸,正看见那个温润如玉的美少年迈过门槛,笑眯眯的走进来,而他身侧,那一直没说话的飒爽青年则满面歉意的瞧着她。
“你们,怎么……”回事!洛楚尘结结巴巴的问,事实她都有点愣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要跟来?难不成还担心她找不到路,特别来送一程吗?
——不至于这么有爱心吧!
“洛四姑娘无需担忧,在下并不是歹人,也没有跟着洛四姑娘的意思。”沈沧瑜迈进门槛,回身轻轻关上院门,随后,面向洛楚尘,他露出一个从容的笑,浑身上下在没有方才问路时那股青涩劲儿,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只是……”他顿了顿,转头瞧了瞧这破败的宅院,又垂目看向被洛楚尘扔在地上的紫檀木盒,轻声道:“在下和这院子的主人有旧,今日特意来瞧瞧,到没成想过会和洛四姑娘撞见,还真是失礼了!”
他状似歉意的抱拳。
看着眼前这个向她施礼的温和美少年,洛楚尘额上冷汗都下来了,止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银票。
虽然这少年态度温和,举止有礼,出门能迷倒万千怀春少女,但洛楚尘面对这位的时候,却没有丁点害的意思,反而心中一阵阵的发凉。只觉得那满含笑意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条随时准备扑出来噬人的毒蛇一般。
刚才……他叫她‘洛四姑娘’!
洛——安陵候府洛家,四姑娘——按排行算应该是洛楚芬,但她自己能不知道吗?她可是洛锦章的私生女儿,要入排行的话,可不是正正压在洛楚芬的头上吗?
洛四姑娘,叫的就是她在安陵候府的排行啊!
这人知道她来历,知道她的身份,知道白氏留下的宅子……甚至今日的相遇,说不定都是他特别安排的!
洛楚尘心里一阵阵的翻个儿,明明问路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俩人挺可疑的,但为什么后来却没放在心上呢?想想方才那温和美少年羞涩的眼神,红晕的脸庞,洛楚尘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哪是青涩美少年呐,这明明是捕蝉的黄雀,笑眯眯的等着她入嘴呢!
——人家把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她却连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
洛楚尘脸色泛白,这人知道她姓洛,是安陵候府的‘四姑娘,那他……
——是不是也知道她还魂的事儿?
虽然心里清楚所谓‘还魂’之事,在一般人眼中都属天方夜谭,可洛楚尘还是忍不住这般想着,并成功把自己吓的脸色惨白。
正所谓——心中有鬼,看什么都是鬼!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深吸口气,洛楚尘抿了抿唇,强自镇定的问。
“洛四姑娘莫慌!”口中说着‘莫慌’,但沈沧瑜却依然维持着那个让人胆寒的‘洛四姑娘’的称呼,伸手指向自己,他道:“在下姓沈。”又抬手指了指林子陌,“他是在下好友,姓林。”
“沈公子,林公子!”洛楚尘屈膝福了福身,也顺便借着福身的遮掩,把银票塞进了自己袖口里。
清楚的看见了她的动作,沈沧瑜微微一笑,似浑不在意,事实上他和林子陌是跟在洛楚尘身后来的,方才就扒墙头儿上眼睁睁看着她在院子里‘摸爬滚打’呢。
至于她藏进袖口里的‘东西’,沈沧瑜也看的明白。银子,他并不在乎,也不缺。事实上他现在反而对‘洛楚尘’这个人更加好奇。
沈沧瑜的生母容王妃是威北王白浩的嫡女,威北王乃异姓王,因开国有功被晋太祖赐世袭罔替,就是铁帽子王。威北王历代镇守边关,抵御外敌,被大晋百姓称为‘护国王’,边关人家甚至还有给白浩立长生牌位的,可谓是名震大晋。
但自古武将无下场。飞鸟尽,良弓藏,武高震主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威北王一家尽数死于边祸,明面儿上说是外敌所致,但实际……
——无非是朝堂党争,帝王猜疑罢了。
沈沧瑜的生母容王妃白存真,便是白浩的嫡女,她因嫁入京城容王府而逃过一劫,但却终究敌不过帝王猜疑,生下沈沧瑜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临死之前,她将白浩心腹拼死送进京城,掌管二十万边军的虎符,偷偷转交给了自幼父母双亡,由威北王府抚养长大的远房堂妹白显真。
——就是安陵候洛锦文的原配,洛楚尘的生母,白氏。
可惜,白氏也难产,步了白王妃的后尘,两人几乎脚跟脚的死了!那时,沈沧瑜的父亲容王因是新帝的同母弟弟,正被刚刚登基的永平帝猜疑,不得不自我圈禁于王府以保全家平安,而沈沧瑜年纪又小,根本不顶事儿,白浩费尽心力送进京城的虎符,竟然就这么下落不明了。
这些年沈沧瑜慢慢长大懂事后,便一直没断了寻找,甚至还曾想过联络白氏留下的女儿,只可惜男女有别,还没等他想出妥当办法联络上,白氏的女儿就出嫁了,嫁人后还杳无音讯,死活不知了!
一边想法子查白氏女儿的下落,沈沧瑜一边也没断了查找别的线索,天可怜见,前段日子终于让他找了曾伺候在白氏身边的一个老嬷嬷,从她口中,沈沧瑜知道了锁头胡同的宅子。
其实,在洛楚尘来之前,沈沧瑜就已经翻墙进来,仔细翻找过了,银票他自然也看见了,可却没动。那是白氏留给她女儿的东西。沈沧瑜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那么下作。
白氏和他生母一样,都是威北王府出来,虽是旁枝,但自幼养在一起,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差别,若认真算起来,他得叫白氏一声姨母,白氏出所的那个他根本没见过的女儿,他也得称一声表妹。
姨母留给表妹的银票,沈沧瑜就是在缺银子,也不可能昩下,更何况,他根本不缺银子!
今日他和林子陌到锁头胡同,不过是想着为防遗漏,在查一遍罢了,没成想却遇到洛楚尘!为了查白氏遗留的虎符下落,这些年他都快把安陵候府调查遍了,这个洛编修的私生女儿,他本来就知道,更别说前几天,他还看了一场‘嫡女打外宅,却被气的哽咽而归’的热闹戏呢!
根本不可能忘了!
本来是抱着‘宁看错匆放过’的心思,沈沧瑜才给洛楚尘指了路,但没成想,她竟真的一路寻了过来,甚至还找到了钥匙……
要知道,就连他进这院子的时候,都翻墙进去的!他找到的那个老嬷嬷,人家根本没提过有钥匙这回事儿!
沈沧瑜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劲儿,要知道,白氏和洛楚尘,她俩虽然都出身安陵候府,讲讲也是伯娘和侄女的亲戚关系,但实际上呢,白氏死了将近二十年,而曾在她身边伺候的下人也都风流云散,就连他找起来都困难,而洛楚尘……
今年才十六岁,白氏身死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而且,据调查,这洛楚尘性格还挺安静腼腆,平素连门儿都不怎么出,更不可能有机会和白氏遗留下的人有什么接触了!
……但,她却能摸到这儿来,找到钥匙……
还真是有趣!沈沧瑜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板指,他突然开口寻问道:“洛四姑娘,这处宅子,乃在下以逝姨母所有,不知姑娘是为何而来?又如何能找到钥匙?”
“据在下所知,姨母生前只遗下一女,而在下表妹……”顿了顿,他上下打量着身子紧绷,明显处于紧张状态的洛楚尘,接着道:“也明显不是洛四姑娘……”
被沈沧瑜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着,洛楚尘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扒光了般,被看的清楚透澈!身为白氏的女儿,额,或者是‘生前’是白氏的女儿……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表哥’这种生物。
握着袖口里的银票,她紧紧抿着唇,双眼死盯着沈沧瑜,脑中飞迅的转运着……以她现在的身份,无论怎么说都跟白氏扯不上关系,而眼前这美少年,她却根本辨认不出是不是她生母的‘娘家人’?
辩认不出就否认不了,她不知道人家是谁,但人家却把她查的清清楚楚,这处镜……何等被动?
“咳,这位……沈公子!”洛楚尘轻咳一声,潋滟水眸中满是警惕之色,退后一步,她望向沈沧瑜手中的板指,似笑非笑的低声说:“先贤虽曾言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就咱们普通人来说,到底还是有自己的秘密的。”
“比如我,如何找到这院子,又为何有钥匙……这些事儿,便是我不可对人言的秘密,”
“也比如公子……”她挑眉瞧向沈沧瑜温和的脸,轻笑道:“身为皇亲国戚,宗室之子,为何隐瞒身份到这简巷丙屋之中,见到我这身份不明的‘贼人’又为何不令人拿下……”
“这些……是公子的秘密,我无心打听。但也请公子将心比心,莫要为难与我!”洛楚尘水眸微敛,望向终于退去玩味之意,正色瞧她的沈沧瑜,轻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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