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坦然

婧怡打小跟在虞翎身边伺候着，年岁相当，心思也细腻。

“不要太招摇了，挽个寻常发髻。”

虞翎轻声吩咐一句，拨弄了几下首饰盒里为数不多的几件珠宝。

“小姐！今天有头有脸的小姐公子都要去的，上头的娘娘可都在放眼瞧呢，您这样质朴的去，会被笑话的！”

弥夏王朝当今皇帝征兵起义之时，追随皇帝的四大开国功臣有：将门虞，谋士张，天算南宫和妙医郑。

皇帝专设护国公四府，位于皇城四大繁盛市区，护国公府世代世袭，与弥夏王朝共繁荣同衰亡。

将门却只出了她这么一个女娃子，打小就跟男子一样将养着，她的房里多的是刀枪棍棒，女子家的珠宝首饰……还真是没有几样。

婧怡实在不满，撇着眉头阻拦一句，在那花团锦簇的秋季围场上，虞翎的装扮压根别想引起谁的注意。

虞翎笑笑，习武的女子是很难嫁的出去的，若不是她爹是护国公，她是虞家嫡长女……不，即便是这样，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当她不知道么？

难道她穿着天下最美的衣裳、戴着最美的首饰，就不是虞翎了嘛？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们就不会笑她常年习武满是茧子的双手了吗？

见虞翎坚持，婧怡也只有挽了个平日里出游的发髻，在她的一再坚持下，虞翎才不得不配了几只珠翠在头上。

她出门时，家里的小厮牵了一匹马在旁，虞家的排场极大，遥遥望去竟有数十辆的马车，她瞧了一眼最前方坐于马背上的爹。

“翎儿给爹请安。”

虞南晟应了一声，步入中年却依旧硬朗魁梧的他换下了盔甲穿上便装，能看出来年轻时候英俊的模样来。

这个女儿实在让他又爱又恨，论武功，实在是比起男子也惶不多让，却偏偏是个女儿家，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行，你也别骑马了，总还是有个小姐样子。”

虞翎看了看小厮手中的骏马，点点头，她也确实不想骑马了，的确不像样子。

说完虞南晟便策马疾驰而去，虞翎的马车在众位夫人的后面，她坐上去之后，便浩浩汤汤的朝着围场而去。

虞翎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繁华喧闹的街道上围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上一世身处夜央宫的点滴仿若还历历在目，眼前的盛世喧嚣却好似南柯一梦。

眼泪无法克制的涌上眼眶，夜央宫中默默忍受的孤寂心伤此刻在这笑语欢声的对比下竟然更让她难耐心痛。

围场远在毅德别庒，早就有小太监领旨赶来引路，出了城门虞翎便靠着小憩，马车颠簸，她竟也睡得极好。

婧怡叫醒她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虞翎走下马车的时候，毅德别庒已经被早到的宫女太监打点得井然有序，马车被人赶走，很快就有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来打千儿：“姑娘您这边请。”

虞家的院落安排在西边的南山阁，太后舟车劳顿，已经歇息下了，皇上孝心，免了夜宴，明日直接在后山的围场设宴。

她在西偏殿的门口坐着，攥紧了手中的一方绣帕，她竟然……很害怕……

毅德别庒灯火通明，这样的火光，滚烫在身体上的滋味，她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空气略微潮湿，廊边的鲜花被烛光照的更加娇艳。

她忍不住去看那些缤纷艳丽的砖瓦，这些光鲜靓丽的东西，都让她觉得可怕又陌生，仿佛从来也未有见过。

收回目光时，她无意间看见西门侧旁站着几个眉清目秀的秀女，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低低地说笑声里，几个女人往那几个秀女的地方的靠近了一些，瞧见了坐在廊下的虞翎。

“这不是护国公虞家的小姐么？”

“是呢，听说很是彪悍，能徒手断木。”

“天呐，这还是女子么？”

年纪稍长些的姑娘还是要略为持重一些，摆摆手示意不要说了。

虞翎不以为然的朝着那几个好奇瞄她的秀女微笑着点点头，不出所料，她们都各自闪避了目光。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从上一世开始，她就习惯了被这些养尊处优的女人们同情或鄙夷，对于她们来说，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力大如牛，真是一件格外可怜的事。

她渐渐地不再在意，坦然的面对这样的议论，甚至还可以投去善意的微笑，果然，不自在的人反而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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