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后位（下）

绾心正在翊坤宫之中查看着今年过年的时候各处送来的年节礼品，却见了盼春走了过来，绾心心中明了，看着盼春问道：“姑姑这时候来了，可是皇后娘娘要见本宫？”

盼春带着微微的惊异，看着绾心说道：“令嫔娘娘是怎么知道皇后娘娘这时候要见娘娘的？”

绾心抿嘴一笑，将手中的礼品单子放在一边，说道：“三公主今日回宫，想必已经见过了皇后娘娘了，母女连心，皇后娘娘见了三公主，自然是会从七阿哥离世的伤痛之中走出来，所以姑姑现在来找本宫倒也不算奇怪。”

“难怪三公主回宫之后劝了几句皇后娘娘就出门了，原来是令嫔娘娘您的功劳。”盼春听了绾心的话，恍然大悟，欢喜地说道，“皇后娘娘此番能够走出来，多亏了令嫔娘娘了。”

“也并非是本宫的功劳，毕竟有的话别人说皇后娘娘听不进去，但是三公主说了，皇后娘娘必定能够听进去。”绾心这么说着，站起了身让忆檀拿了一件斗篷过来，“既然皇后娘娘要见本宫，本宫自然不会推辞，盼春姑姑，咱们去长春宫吧。”

盼春回头看了一眼绾心，绾心穿着一件深紫色绣牵牛花的宫锦长裙，因为七阿哥的离世，绾心的头上并未饰衣赤金红宝，而只是以珍珠白玉的簪子点缀，并在耳后插上了一朵深蓝色的绢花，配以深紫色的衣裳，端庄之中又不显得花枝招展，正是妥帖的装束。

绾心正准备出门，却见盼春一直看着自己，便有些奇怪地说道：“姑姑总是看着本宫做什么？”

盼春嘴角依旧带着一缕轻薄的笑意，说道：“奴婢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娘娘还是乾隆四年的时候，那时候娘娘还是尚药局的一个小丫头，没想到只是八年过去了，娘娘却成了这翊坤宫的主位，皇上面前的宠妃了。”

盼春的这句话说得颇有白驹过隙的苍凉之感，绾心听了之后也不满有些感慨，看着门外明亮的晴朗的天色说道：“姑姑说得不错，那时候我只想着在宫中待到二十五岁，这样便可以出宫，没想到如今成了皇上的妃嫔，竟是想出宫都出不去了。”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紫禁城之中，外面碧海蓝天的自由，想来也只有下辈子了。”

这话绾心也只对盼春说，盼春自然是知道绾心心中所想，在一边柔声说道“当初娘娘想要出宫不过是想要去找魏夫人，如今魏夫人已经找到了，魏大人的罪也已经沉冤昭雪，娘娘在这宫中好好当您这个主子，为皇上生下阿哥公主，以后有的是平安喜乐呢。”

“平安喜乐？“绾心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贵为国母，如今也要承受丧子之痛，本宫只不过是皇上的宠妃，君恩虚无缥缈，有哪里能保证以后的平安喜乐呢？只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绾心和盼春这么说着，长春宫便已经到了眼前，盼春在一边小声地说道：“令嫔娘娘，刚刚这话您和奴婢之间说说就是了，若是让皇后娘娘听见了，皇后娘娘难免伤心……”

绾心点点头：“这点轻重本宫还是知道的，姑姑放心就是了。”绾心说着，便推开了门走进了皇后的房中。

盼春看着绾心走了进去，一脸的感慨，语芹看着盼春的样子，也走了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盼春一见是语芹过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在看着令嫔娘娘呢，想当初她刚刚进咱们长春宫当差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她会当上娘娘呢？这时光一晃就过去了，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盼春这么一说，语芹也感慨了起来说道：“原来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想，我每次看见令嫔娘娘的时候，总是觉得她还是那个在咱们宫中当差的小宫女槐月，还记得当初她侍寝了之后一脸慌张地将我拉到角落里边说边流泪的样子，没想到一晃儿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哎，你也不看看三公主，当初咱们在王府里面可是看着三公主出生的，如今三公主嫁人都一年了……”盼春说着，转身带着语芹下去了，“咱们去做一些杏仁茶去，一会儿给皇后娘娘和令嫔娘娘送过去。”

外面的盼春和语芹在说着话，房中的皇后正看着绾心，靠在椅子上说道：“绾心，本宫听珍妤说，皇上下个月要东巡？”

绾心站在皇后的面前，低眉之间全是温顺：“是，皇上说了要去山东，登泰山，祭孔庙，再去济南看看七十二泉。”

“那为什么本宫不知道？”皇后这么说着，眼中含着些许的凌厉，“难道本宫的这个后宫之主已经是形同虚设了么？”

皇后的怒气突如其来，就是绾心也是一惊，旋即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说道：“皇后娘娘，并非是皇上有意不告诉娘娘，实在是皇后娘娘今日因为七阿哥离世的事伤心，若是皇上将东巡之事告诉了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又少不了一顿准备，皇上真的不欲再让皇后娘娘因为别的事情伤神了。”

绾心这么一说，皇后的脸色便好看了一些，让绾心起来坐在一边，然后说道：“本宫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究竟是谁在皇上的面前最为得脸？”

绾心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豫，但是还是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纯贵妃。”

“是么？”皇后的眼睛一挑，“本宫以前觉得纯贵妃还算老实，怎么最近倒是耐不住性子了？可是为了皇贵妃的位分了？”

绾心一惊，瞪着眼睛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是谁告诉皇后娘娘皇上要册立皇贵妃了？”

“难道不是么？”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如今也没有了嫡子，皇上想要立嫡的想法也破灭了，只能在众多的皇子之中选择储君的人选，而众多的皇子的之中，也唯有纯贵妃的三阿哥永璋最为出挑。”

绾心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皇后继续说道：“难道不是么？高斌的事情皇上虽然并未迁怒大阿哥，但是也算是疏离了大阿哥，四阿哥的也被金贵人连累，不得圣心，五阿哥想愉妃一般，一直默默无闻，其他的几位阿哥尚是年幼，如今倒是只有三阿哥最出挑了。”

“但是纯贵妃老实，定不会背叛皇后娘娘的。”绾心忍不住说道。

“再老实的人，在权利的面前也会迷了心智。”皇后声音变得冷冷的，“当初金贵人何等老实，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说到底不还是娴贵妃算计了她和八阿哥，让金贵人怀恨在心了么？所以在这宫中，本宫真的是除了你，谁也不信了。”

皇后的这句话倒是让绾心的心中暖暖的，绾心正要说话，却被皇后打断：“当初本宫以为不能生孩子了，想要你为皇上生下一个阿哥寄养在本宫的名下，以后也算是半个嫡子，争夺储位的时候也有些底气，没想到你没有怀孕，倒是本宫生下了永琮，更没想到的是，永琮也会保不住。”皇后说到这里，眼里又有些湿润，“如今看来，倒是又要指望你生下孩子了。”

说到这里，绾心倒是也有些惭愧，低着头说道：“确实是臣妾无用，不能为皇上怀上孩子。”

一说到孩子，皇后倒是也有些狐疑，说道：“若论宫中的恩宠，你和舒嫔自然是最受宠的，怎么你和舒嫔都没有孩子，倒是让金贵人和本宫怀孕了。”

“这是福气，臣妾没有这样的福气，又能如何呢？”绾心坐在一边，看着袖口上面绣着的连绵不绝的凌霄藤图案，低声说道。

皇后摇摇头，说道：“那可未必，宫中的孩子难生养，不仅仅说的是怀孕之后难以生下来，更多的是让妃嫔根本就不能怀孕。”说道这里，皇后的眼中扫过一丝锐利，“绾心，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你深受皇上恩宠，却一直没有身孕，是不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让你一直无法受孕？”

绾心听到这里面上也是有些隐隐变色：“臣妾身边的饮食都是忆檀和黛霜亲手准备的，翊坤宫中也是可以信赖的人，饮食上做手脚倒是不太可能……”

“那便是起居上了，你最好防范着一些。”皇后这么说着，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是本宫想着，金贵人倒还是有些怪怪的。”

“皇后娘娘为何这么说？”这时候盼春和语芹奉上了两盏杏仁茶，绾心看着纯白色的杏仁茶，说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未见其他人，金贵人倒也是日日闭门不出了。”

“那又如何？”皇后冷笑一声，“金月婵一直都是借刀杀人的，当初徐贵人一事当真让本宫大开眼界了。不知道颖贵人和金贵人住在一起，可还习惯？”

“储秀宫封宫，当日金贵人没有忘记颖贵人也在储秀宫之中，求了皇上将颖贵人挪出来，还是太后将颖贵人安排进了延禧宫，说起来当初金贵人还是嘉妃的时候，尚能压颖贵人一头，如今身为金贵人，倒是不如有了封号的颖贵人了。”绾心这么说着，冷冷一笑，“不过颖贵人也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想来也不会招惹金贵人，毕竟金贵人有两个孩子在，复位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看她们的造化了，咱们现在要提防着的可不是什么金贵人和颖贵人，而是纯贵妃，本宫可不能让纯贵妃当上皇贵妃，若是纯贵妃成了皇贵妃，那日后三阿哥和六阿哥，可就难办了。”皇后这么说着，抚了抚鬓发说道，“本宫这些日子有些憔悴，应当好好养几天，等气色好些了之后再去养心殿见见皇上，皇上这次东巡，本宫也应当前往。”

绾心看着皇后说这样的话，心中一阵欢喜，点点头说道：“皇后娘娘能够这么想，那臣妾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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