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为后(上)
皇帝的立后诏书是在七月二十那日来的,那一日正是早上,众人正在皇贵妃住着的万方安和殿中请安,王忠和领了几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对着皇贵妃笑着说道:“奴才给皇贵妃请安。”说着,又对着众位妃嫔说道,“给众位娘娘小主请安。”
皇贵妃这一日正穿了一件蝶戏牡丹图样的妃色旗装,头上珠钗闪耀,极为华丽富贵,看着王忠和来了,皇贵妃笑着说道:“这么早王公公怎么来本宫这里了?皇上下早朝了?”
王忠和对着皇贵妃微微弓着腰,从袖子之中抽出一个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朗声说道:“皇贵妃接旨。”
此言一出,殿中的妃嫔宫女都跪了下来,皇贵妃跪在了殿中,王忠和的声音响亮,在寂静的殿中有点点回声:“兹有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兰心蕙质,侍奉宫闱,恪尽妃嫔之职,仰承皇太后慈喻,封尔为皇后,并于八月初二行册封大典,钦此。”
此时跪在王忠和面前的皇贵妃已然目瞪口呆,王忠和对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娘娘接旨吧,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皇贵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了圣旨说道:“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是由金帛制成,握在手中没有一般的丝帛那种光滑的触感,上面夹杂着的金线甚至有些粗糙,但是皇贵妃紧紧握着那道圣旨,连忙打发了守夏说道:“守夏,快领王公公下去领赏去啊!”
守夏连忙领了王忠和下去,王忠和一走,倒是纯贵妃领了众位妃嫔对着皇贵妃行礼道:“恭喜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坐在位子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畅快从胸腔之中散发而出,皇贵妃点点头,说道:“众位妹妹们起来吧。”
庆嫔高兴地脸上都有些微微发红,笑着说道:“孝贤皇后去了之后,皇后之位悬空多年,如今娘娘成了皇后,实至名归,臣妾心服口服。”
亦珍在一边嗤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皇上确实是下旨立皇贵妃为皇后,不过如今封后典礼未行,庆嫔如今倒是急着把自称改了,成了臣妾了。”
庆嫔素来知道亦珍口齿伶俐,不欲与亦珍多有口舌之争,但是如今皇贵妃已然封后,自己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所以并不畏惧地看着亦珍,然后说道:“舒妃这话便是错了,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圣旨,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叫臣妾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早几天又怎么了?难道皇上还会收回圣旨么?”
亦珍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倒是皇贵妃并不在意如今庆嫔和亦珍的斗嘴,眼睛扫了一眼嘉嫔,略有吃惊地惊呼道:“嘉嫔,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青白?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皇贵妃这一声,众人皆看向了嘉嫔,嘉嫔的脸色极为难看,但是还是强撑着笑着说道:“嫔妾前几日似乎是吃了一些凉寒的东西,身子总是觉得冷,已经请太医诊治过了,不打紧的,多谢皇贵妃担心了。”
皇贵妃将嘴角的一抹笑收了起来,点点头说道:“既然身子没有大碍就好,你怎么说也是永珹和永璇的额娘,总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嘉嫔点点头,倒是已经回到了皇贵妃身边伺候的守夏笑着说道:“嘉嫔娘娘确实是要保重身子,刚刚王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许是忙中出错,忘了和嘉嫔娘娘说,皇上已经拟了旨意,在封后大典之后,便复嘉嫔娘娘贵妃的位分,这对于嘉嫔娘娘,也是喜事一桩了。”
守夏这句话一说完,众人的眼中都呈现出不一样的神色,皇贵妃嘴角轻扬,说道:“确实是喜事,守夏,你去库房将本宫前几天找出来的紫参拿去给嘉嫔,也叫嘉嫔好好补补身子。”
守夏应了一声,片刻之后便捧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盒子,那里面躺着的是一根和小孩手臂一般粗细的紫参,根根参须完整分明,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嘉嫔的嘴唇依旧苍白,笑着说道:“到底是皇贵妃,这样的好东西,嫔妾怎么受的起呢?”
林贵人在一边插嘴道:“嘉嫔娘娘口中的好东西,怕是皇贵妃娘娘已经司空见惯,如今娘娘只是皇贵妃,下个月成了皇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
这话说完,嘉嫔便横了林贵人一眼,林贵人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嗤笑一声。
皇贵妃摆摆手,说道:“不过是一根紫参罢了,那里惹了林贵人这般说辞。”说着,便说道,“今日便这样散了吧,过些时候太阳出来了,怕是更热,诸位妹妹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众人听了这话,便对着皇贵妃行礼道:“嫔妾告退。”
出了万方安和殿,绾心和亦珍正在往上下天光慢慢走去,亦珍看着沿途池中盛放的莲花,说道:“乌拉那拉氏还没有当上皇后呢,就给了嘉嫔这样的难堪,以后可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嘉嫔了。”
绾心的双眸微沉,说道:“倒不是皇贵妃有意刁难嘉嫔,实在是王忠和有意刁难,只是不知道以前嘉嫔哪里得罪了王忠和,得了王忠和这样的报复。”
亦珍点点头:“皇上随意的一道立后圣旨措辞严谨,倒是复嘉嫔位分这件事,连圣旨都没有,就是口谕都是皇贵妃身边的婢女说出来的,可不是有意让皇贵妃难看么?”
“还有太后,想来复嘉嫔位分这件事是太后的意思,当初嘉嫔立后之事在宫中传得那样厉害,大厦瞬间倾覆,如今这边皇贵妃封后,那边嘉嫔便复位了,倒显得嘉嫔在这件事之中,像是个十足的笑话了。”绾心说着,叹了一口气。
“本就是个笑话。”亦珍说话倒是言简意赅,“皇上和太后原本就没有让她当皇后的念头,她却巴巴地往前上,可不是活该么?看看她今日对皇贵妃说的那些话,连我在一边听着都觉得害臊。”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可又要有一番波澜了。”绾心一边说着,一边和亦珍往前走去,声音也低了下来。
妃嫔都走了之后,庆嫔和林贵人倒是留了下来,庆嫔和林贵人对视了一眼,双双跪在了皇贵妃的面前,笑着说道:“臣妾恭喜皇贵妃娘娘。”
思卿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守夏,让庆嫔和林贵人起了身,然后说道:“想不到本宫还能有今日,想不到皇后之位,终究真的是本宫的。”
庆嫔坐在一边,笑着说道:“娘娘今日穿的这件牡丹宫装正是应景呢,牡丹为花中之王,娘娘又即将成为咱们大清国母,倒是没有人比娘娘更为适合这件衣裳了。”
“这件事衣裳还是之前内务府送来的,本宫远还觉得这件事衣裳太过花俏了,今日见日光正好,才敢拿出来穿,倒是没想到皇上要册封本宫为后。”皇贵妃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笑着喝了一口茶。
“如今娘娘成了皇后,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人敢和娘娘作对了,娘娘看刚刚嘉嫔的样子,臣妾还以为她会晕倒呢。”庆嫔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晕倒也是她活该,当初起了为皇后的心思,就该受今日之辱,这便是不自量力的下场。”林贵人声音清冷,转又对着皇贵妃说道,“倒是令妃和愉妃几人,还又纯贵妃,似乎对娘娘封后不发一言呢。”
“令妃和愉妃聪明着呢,想来是早就猜到本宫会登上皇后之位,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也没有太过吃惊,令妃、愉妃,确实不好对付。”皇贵妃这么说着,若有所思。
“再怎么不好对付,娘娘今后也是皇后,她们只是妃,况且嘉嫔复位,有她和令妃对着干,令妃哪里又要娘娘操心?”庆嫔说道,“重要的是,以后的紫禁城后宫,真真正正地握在了娘娘的手中了。”
皇贵妃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
圆明园各处暗潮涌动,而在太后居住的澹泊宁静殿之中,黎棠姑姑扶着刚刚诵经结束的太后坐在了榻上,然后为太后奉上了一杯茶,说道:“太后,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让人宣读了立皇贵妃为皇后的圣旨,又叫了王公公去了后宫宣读圣旨,如今这件事倒是人尽皆知了。”
澹泊宁静殿的窗户上用薄纸蒙住,透进房中的光线便有些暗淡,太后头上的一支金钗在这样昏暗的佛堂之中明灭可见,声音也显得有些幽深:“如今皇贵妃倒是能安心了,皇后之位已经唾手可得,以后想来也会高枕无忧了。”
“当初孝贤皇后为皇后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儿女的相伴、显赫的家世,可谓什么都有,但是最终还是那样的下场,可见皇后并不好当,不知道皇贵妃的性子能不能当一个好皇后。”黎棠的声音之中有些担忧。
“能不能当一个好皇后,这便是皇贵妃自己的事情,但是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凡事不会出格,不然别说皇帝,就是哀家也容不下她。”太后的眼神深不可测,轻轻捻动着手中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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