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诡事（下）

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刚刚经受了惊吓的妃嫔们却没有回各自的宫中，而是再一次聚集在长春宫的大殿上，双眼紧紧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嘉妃。

皇帝和皇后坐在大殿之上，脸上皆是不好看的神色，皇后眼神冰冷，掠过了嘉妃惨白的面孔，说道：“嘉妃，本宫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你谋害了许贵人，还想出了这样阴毒的点子来陷害娴贵妃，当真是本宫和皇上错看你了。”

嘉妃跪在地上，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皇帝和皇后，但是嘴中还是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刚刚是臣妾受了惊吓胡言乱语的，臣妾当时吓傻了，那女鬼问什么臣妾自然是说什么了，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没有说话，皇帝倒是轻嗤了一声，说道：“嘉妃，你当真以为朕和皇后这么好蒙骗么？能被你骗过一次又一次？”

嘉妃闭着嘴不说话，皇后瞟了一眼嘉妃，语气之中也带了几分嘲讽：“嘉妃，你以为当日许贵人吞金自杀之后本宫就相信了这一切都是娴贵妃做的么？本宫从来没有觉得这件事是娴贵妃做的，娴贵妃这些日子禁足也不过是皇上能让娴贵妃免去宫中流言纷扰的手段罢了。”

底下坐着的陆贵人和怡嫔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对着皇后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英明，臣妾拜服。”

皇后不发一言，皇帝看着嘉妃，然后对着身边的王忠和说道：“王忠和，嘉妃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呢？将那个宫女给朕带上来！”

王忠和身子一顿，立刻下去带了怜芷上来，怜芷看见四周被皇帝皇后和各宫的妃嫔围绕着，浑身也在发着抖，皇后冷眼看着怜芷说道：“说吧，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不知……”怜芷感受到身边嘉妃的身子明显地一抖，垂着头闭着眼睛说道，“刚刚一定是嘉妃娘娘受了惊吓，才说了胡话，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

“皇上和皇后娘娘自然是会明察的，但是也要你这个宫女说真话才是。”舒嫔眯着眼睛，在一边有些懒懒地说道，“你若是有所隐瞒，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后查出来了，你可讨不了好。”

“舒嫔说得不错。”纯贵妃接了舒嫔的话头继续说道，“嘉妃再怎么说那也是两个阿哥的额娘，就算是皇上要治罪，那也要看两个阿哥的面子，可是你不过是个奴婢罢了，皇上想要赐死你，你还能活到明天么？”

纯贵妃和舒嫔这么说了，一边的怡嫔也就这两人的话头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怜芷，本宫要是你如今就说实话，说不定皇后娘娘和皇上念及你老实，还能留你一条命呢。”

舒嫔、怡嫔和纯贵妃的话一连地说出来，怜芷抬头看着皇后和皇帝，但是皇后和皇帝都不置可否，面上都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怜芷的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刚刚怡嫔的话倒是给了她一线希望，所以最后怜芷还是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说道：“还请皇上恕罪，许贵人的事情，确实是嘉妃娘娘在许贵人的药酒里面放了曼陀罗的花汁和绿玉树的树汁。”

怜芷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房中的人都抽了一口气，皇后看着嘉妃有些震惊地说道：“嘉妃，你和许贵人素无恩怨，为什么要这么谋害她？”

“臣妾谋害的不是许贵人，许贵人只是个替死鬼罢了。”既然怜芷已经招了，嘉妃也就不再狡辩，她的眼中是一种死寂的无望，脸上带着嘲讽地跪在皇帝和皇后的面前说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本宫要害的人从来只有娴贵妃一个人罢了！”

“可是为什么？”怡嫔有些不懂，看着嘉妃问道，“明明娴贵妃和嘉妃你平日里关系极好，本宫还经常看着娴贵妃和你一同去阿哥所看望四阿哥和八阿哥，你怎么会害娴贵妃娘娘呢？”

“关系极好？”嘉妃冷冷地看了一眼怡嫔，“那都是假的！当年皇后娘娘在佛诞日生下七阿哥，极得皇上重视，本宫却在鬼节生下八阿哥，但是本宫不在乎，不管哪一日生下八阿哥，永璇都是本宫和皇上的儿子，但是本宫在乎的是宫中漫天的流言，说永璇和七阿哥一佛一鬼，说永璇不祥！”

“嘉妃！流言蜚语不过是无稽之谈，你又何必当真。”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记得当日的流言让你和永璇难堪，那你可记得当日也是娴贵妃去了你延禧宫，在你坐月子的时候细心开导你的？”

“臣妾自然是记得的，若不是这件事，臣妾又怎么会和娴贵妃交好？毕竟那时候娴贵妃对臣妾的好是雪中送炭，臣妾自然是铭记于心。”嘉妃这么说着，眼泪却慢慢地流了下来，“但是皇后娘娘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娴贵妃一手造成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纯贵妃一直在一边听着，闻言正了正身子，面色有些紧张地说道，“难不成你说的是流言的事情？”

“不仅仅是流言，包括臣妾在鬼节生下永璇，都是娴贵妃一手策划，娘娘可别忘了，永璇可不是足月生产的。”嘉妃这么说，纯贵妃和皇后也想了起来，当日嘉妃生子，怡嫔和陆贵人似乎还因为早产的事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皇后斥责了几句。

皇后静默不言，只听嘉妃继续说道：“先是让臣妾在七月半生下永璇，再是让陆贵人和怡嫔在臣妾生孩子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让皇上有意疏离臣妾，再在宫中散布谣言，在臣妾孤立无助的时候来延禧宫雪中送炭，让臣妾对她心生感激，再利用臣妾得到皇上的垂青，臣妾不得不说，娴贵妃这一步步走得真的是丝毫不差，臣妾拜服。”

房中随着嘉妃声音的终结，而终于陷入了沉寂，众人皆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愉妃在座位上坐着，听了嘉妃说了这么多，早就已经目瞪口呆，看着皇帝和皇后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若是嘉妃说的都是真的，那娴贵妃的心思也过于缜密了。”

皇后没想到嘉妃会忽然之间将娴贵妃做出的这些事情说出来，心中暗自欢喜，但是面上却依旧是阴沉着的，看着嘉妃说道：“嘉妃，你说你拜服娴贵妃，那你又比娴贵妃差多少呢？先是假意接进娴贵妃，想来那绿玉树也是你什么时候从景仁宫弄到手的，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许贵人的药里面下毒，天衣无缝地嫁祸给娴贵妃，嘉妃，本宫不得不说，你的心思相比于娴贵妃，也是半斤八两了。”

“皇后娘娘过誉了，这个后宫之中，谁没有一些心思呢？若是没有心思的人，便就像去了的许贵人一样，刚刚进宫没两个月，便已经香消玉殒了，在座的妃嫔都是在宫中生活多年的，说起心思谋略，哪个不是个中高手呢？”嘉妃说着有些挑衅地看着皇后，“臣妾知道今日说的这些话是大不敬，但是皇后娘娘，难道臣妾说的这些话是错的吗？”

皇后的面色微微泛白，绾心看着嘉妃那无所畏惧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嘉妃娘娘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但是嫔妾倒是觉得，在后宫之中，有心思固然是好事，但是可千万不能错了心思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嫔妾们的心思，从来只用来防人，可不用来害人。”绾心说着，盯着嘉妃投过来的眼睛说道，“毕竟嘉妃娘娘还有两个阿哥在宫里呢，嘉妃娘娘害人多了，就不怕报应到两个阿哥的身上么？”

嘉妃的儿女心极重，绾心提到了两位阿哥之后，嘉妃刚刚的气势自然是弱了下去，皇后趁着这个机会对着嘉妃问道：“嘉妃，你可知罪？”

嘉妃自知罪孽深重，若是再不认错怕是连永珹和永璇也会受牵连，所以皇后这么一问，嘉妃便对着皇帝和皇后深深叩首，说道：“臣妾知罪，请皇后娘娘请恕罪。”

皇后见嘉妃已经认罪，微微舒了一口气，看着皇帝说道：“皇上觉得嘉妃的这件事应当如何处置？”

皇帝只是盯着嘉妃的脸，问道：“你刚刚说娴贵妃的那些事情，你可有证据？”

“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臣妾没有证据。”嘉妃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还是看着皇帝说道：“臣妾又何必蒙骗皇上呢？”

皇帝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道：“嘉妃金氏，德行有亏，谋害妃嫔，先褫夺封号，着降为贵人，于延禧宫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至于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璇，没有朕和皇后的旨意，也不得踏入延禧宫一步。”

嘉妃闭着眼睛，对着皇帝说道：“臣妾谢皇上。”

绾心听了皇帝的口谕之后，知道皇帝还是信了嘉妃的话，嘉妃虽然已经被降为了金贵人，但是对于两个阿哥，皇帝却没有过多的牵连，并且皇帝知道皇后宽厚，所以刚刚的口谕之中，虽然意思是不许两位阿哥探望嘉妃，但是若是皇后应允，两位阿哥还是能进入延禧宫的，所以绾心在心中微微点头，皇帝这么做，倒是保住了四阿哥、六阿哥和自己的父子情份。

皇后在一边听了皇帝的口谕，轻声对着皇帝说道：“皇上，既然这件事是金贵人做的，那娴贵妃的禁足是不是就能解了？”

皇帝面无表情，问道：“皇后觉得呢？”

皇后不敢胡乱说话，只能一脸谨慎地说道：“一切全听皇上的吩咐。”

“此事虽然不是娴贵妃所做，但是全因娴贵妃所起，所以娴贵妃的禁足暂时不解，让娴贵妃在景仁宫中好好地闭门自过，想来对娴贵妃也有诸多的益处。”皇帝这么说着，便起了身，对着王忠和说道，“王忠和，摆驾。”

王忠和走到了皇帝的身边，一脸笑意堆砌：“皇上准备去哪儿？”

皇帝目光在各宫的妃嫔的脸上划过，不理会那些向自己投来的有些希冀的目光，声音沉沉的：“回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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