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起（下）

采萍得到了太后的肯定之后，太太后的眼睛便没有再看着她了，只是说道：“但是宫里从

不缺聪明的宫女，你若是想让哀家对你另眼相看的话，便拿出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出来，这样哀家才能帮你。”

太后这话说得已经是纪委清楚了，采萍练练点头，又对着太后拜了几拜之后，太后便让她出了门。

等到采萍走了出去之后，黎棠在太后身边小声地说道：“太后是想帮这个采萍？”

太后轻轻一笑，然后说道：“哀家想帮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帮，当初哀家已经给皇帝的身边送了陆贵人和舒嫔了，但是陆贵人蠢钝，舒嫔反骨，哀家倒真的是失算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极为平静，但是黎棠还是能看出太后眼中的怒气，小心地在一边说道：“不过太后不还有娴贵妃娘娘么？”

“娴贵妃？娴贵妃并不服哀家，她和哀家之间也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太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你且看看，如今娴贵妃在皇帝的面前得脸了，来慈宁宫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勤快了。”

太后这话说得不错，黎棠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太后准备怎么对这个采萍？”

“采萍是个好苗子，加以培养以后定能成器，只是如今心性还没有磨成，有些沉不住气罢了。”太后说着，脸色有些沉，“不过若不是她这般沉不住气，哀家倒是不知道娴贵妃私下里还有这样的好打算。”

见太后的脸色不好看，黎棠立刻在一边说道：“娴贵妃有那样的好打算，能做的也不多，怡嫔并不受宠，娴贵妃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去吗？太后不用担心。”

“哀家并不是担心娴贵妃和怡嫔，只是想着若是此时不加以遏制，总是觉得会后患无穷。”太后说着站起了身，对着黎棠说道，“你去将哀家的朝服拿过来，哀家要去见见前朝旧臣去。”

太后一直隐居宫中，除了重大节日一般不私底下见前朝旧臣，如今忽然要黎棠为自己穿上朝服，黎棠也是一惊，说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哀家能怎么？哀家不过是找旧人说说话罢了。”太后眼中精芒一闪，声音已经是有些凉凉的了，“怎么，哀家要见见旧人，你也要过问么？”

黎棠神色一凛，忙说道：“奴婢不敢。”

慈宁宫、景仁宫没有闲着，长春宫和翊坤宫也没有闲着，皇后和绾心正为了和敬公主的出嫁忙碌著，而原先有些不想出嫁的和敬公主在绾心偷偷带着她去看了几次未来额驸的之后，便也被色布特巴勒珠尔那股子草原上男子特有的豪爽所打动，且有了马木特的先例在，相较之下，色布特巴勒珠尔就显得极为有礼。

那次在长春宫两人第一次正式相见的时候，色布特巴勒珠尔虽然脸被草原上的风吹得有些黝黑，但是见到和敬公主的时候，那笑容就像是草原上的太阳一般地明亮温暖，只一眼就让和敬公主微微红了脸，躲在了皇后和绾心的身后不出声。

绾心和皇后相视一眼之后彼此之间莞尔一笑，皇后对着色布特巴勒珠尔说话的语气便有些温和的慈爱：“辅国公进宫多日，怎么今日才来拜见本宫？”

色布特巴勒珠尔倒是也不觉得窘迫，说话之间都是有礼但不卑微，声音极为有力地说道：“皇帝后宫是后妃居所，臣下乃是男子，平日里在重华宫中见到大阿哥福晋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失礼，哪里又能在后宫之中时长走动呢？”

皇后点点头，似乎极为满意他的回答，扶着手边椅子的把手说道：“不过本宫这长春宫与你说起来倒是还有些渊源，当年的固伦端敏公主便是在长春宫中长大的，你站着的这长春宫大殿，当年公主也走过，本宫只这么想想，倒是极为感慨。”

色布特巴勒珠尔也微微笑着，说道：“大清百年福祉，这宫殿日益辉煌，虽然这长春宫是当年端敏公主住所，但是如今却是皇后娘娘居所，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可见这长春宫确实是臣下的福地。”

色布特巴勒珠尔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抬着头的，但是始终是看着皇后的，绾心在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神，竟是没有看一边的和敬公主，再想想那日在雪中看见那马木特，绾心便对色布特巴勒珠尔又生了几分满意出来。

这次相见虽然用的是昂色布特巴勒珠尔拜见皇后的理由，其实是让和敬公主好好看看这个未来夫君的样子，等到皇后让色布特巴勒珠尔退下了之后，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和敬公主说道：“珍妤，你觉得这个男子怎么样？”

和敬公主自然是满意的，但是皇后这么一问，终究是有些害羞地说道：“皇阿玛和皇额娘已经做主了，那儿臣还能说什么呢，也就只有嫁了。”

“当真真么不情愿？”皇后笑意盈盈，“你若是真的不愿意，那咱们就和你皇阿玛说去，左右这赐婚的圣旨还没有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皇后这话自然是在说笑，皇帝虽然没有下圣旨，但是蒙古那边却是早已知晓赐婚的事情，若是这时候贸然悔婚，难免蒙古那边会有不满。

对于这样的利害关系和敬公主作为嫡女和长女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一听之下便知道皇后是拿她寻开心，哼了一声之后脚在地上跺了一下，说道：“皇额娘只会这样取笑珍妤！”然后便奔出了大殿。

绾心看着公主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忍不住笑着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看公主这样子，是极为满意皇后娘娘这次为她选的额驸呢。”

皇后虽然依旧是笑着的，但是眉眼之间却依旧笼罩着一抹愁色：“珍妤喜欢是最好的，本宫当初最担心的便是珍妤为了大清和蒙古的友好不得不嫁，若是那样，珍妤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那本宫在这后宫之中坐着，每每想起来也是会心疼的。”

一说起这个，绾心也收敛了刚刚的喜色，站在皇后身边说道：“即使现在公主是喜欢这个额驸的，但是一想到公主会嫁得那么远，皇后娘娘怕也是会心疼的吧？”

“珍妤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然是心疼的，但是心疼也没有办法，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因为色布特巴勒珠尔也算是外臣，所以皇后此番接见他便穿上了朝服，皇后选的是一件明黄色的朝服，端坐在椅子上极为大气，如今皇后环视了一下长春宫上下的陈设，说道：“这么多年来，本宫这长春宫里面向来只有本宫和珍妤两个人，虽然如今本宫多了一个永琮，但是永琮被寄养在阿哥所里面，珍妤这一走，本宫这长春宫便真的就冷清了下来了。”

皇后这么一说了之后，绾心也忍不住在一边叹了一口气，但是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皇后。

倒是皇后见绾心叹气，嘴角扯了扯，扯出了一个笑之后说道：“罢了罢了，以后你常来本宫的长春宫来和本宫作伴就是了，本宫也不会多寂寞。”

绾心点点头：“是。”

乾隆十二年三月，固伦和敬公主远嫁蒙古王公，皇帝极为宠爱和敬公主，不忍爱女远嫁，所以在公主出嫁之日便答应了皇后，在京中为和敬公主选择一处地方建造和敬公主府，当公主府建造好了之后，公主便能回到京城，和额驸同住京城，也可以时常入宫探望皇帝皇后，也免了骨肉分离之苦。

皇后站在早春的风中，身上的华服被封吹得呼啦作响，但是一听见皇帝的这个承诺之后，皇后便立刻在皇帝的面前跪下，感泣道：“皇上，历来远嫁的公主想回京便是极难的，没想到皇上如此厚待珍妤，能让珍妤和额驸在京中常住。”

皇帝见皇后这样，看着渐渐远去的浩浩荡荡的出嫁队伍越来越远，想着自己疼爱的女儿越来越远，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微微地湿了，说道：“皇后，珍妤是你的女儿，也是朕的女儿，你疼她，朕也一样疼她，所以你心中的不忍朕也感同身受，朕又怎么能够舍得呢？”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后宫的妃嫔们也在皇帝和皇后身边站着，纯贵妃身上穿着一件深紫色吉服，旗头上垂下的穗子迎风飘荡，但是纯贵妃依旧是用绢子擦着眼泪说道：“皇上对和敬公主真的是疼爱，若是本宫的珍姝将来也能得皇上这般疼爱那便好了。”

因为皇帝等人是站在城墙之上，上面的风极大，所以纯贵妃的声音众人也只能模模糊糊地听个大概，怡嫔在听了纯贵妃的话之后忍不住在一边和陆贵人耳语道：“皇后娘娘的三公主可是嫡女，皇上自然是重视了，纯贵妃的四公主再怎么疼爱，将来也只是个庶出的和硕公主，哪里能和嫡出固伦公主相比呢。”

怡嫔这话说得确实是不错的，但是此时提起什么嫡出庶出的话来，众人也不免侧目，舒嫔在一边无声嗤笑了一声，皇后在听了怡嫔的话之后便不免皱了皱眉头说道：“皇上的女儿就是皇上的女儿，都是咱们大清尊贵的公主，嫡庶何必分的那样清楚？怡嫔你自己也是庶出，何必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皇后这话说完，皇帝也是点点头，看着纯贵妃说道：“皇上说得不错，虽然珍姝比不得珍妤尊贵，但是也是朕的女儿，日后珍姝出嫁的时候，朕自然也会珍而重之。”说着面色不豫地看了怡嫔一眼，“你说话真是放肆了。”

怡嫔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竟是得罪了皇帝和皇后，立刻跪了下去说道：“皇上恕罪。”

皇帝却领着皇后径直从怡嫔的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地丢下了一句话：“今日是珍妤出嫁的日子，朕不想触了霉头，你自己一个人回储秀宫思过去吧，晚宴也不用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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