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闲来语（下）
关于怡嫔的事情，皇后和绾心自然也是略有耳闻，长春宫中，绾心正陪着皇后用着新进贡上来的春茶，闲聊着。
和敬三公主珍妤也依偎在皇后的身边，看着绾心一身淡红色宫装，小声说道：“皇额娘，珍妤怎么觉得魏娘娘和以前不一样了？”
绾心手中正端着茶杯，闻言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看着和敬，笑着说道：“公主觉得我变了，我瞧着公主才是长大了不少呢。”
绾心的话说的确实不错，如今珍妤出落得越发好了，似是春天枝头上那一枝含苞待放的雪白玉兰花，只等着阳光漫洒再倏然绽放。
皇后摸着珍妤的头，唇角含笑：“珍妤说说，魏娘娘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
珍妤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儿臣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魏娘娘虽然比以前好看了，但是儿臣每每看到魏娘娘，却不敢和她随意打闹，总觉得她会生气似的。”
皇后和绾心对视一眼，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又毫无遮掩的，皇后看着绾心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却不声不响，只是对着珍妤说道：“那是你太过顽皮，魏娘娘是皇阿玛身边的妃子，你的庶母，自然是不能与你瞎胡闹的。”
绾心也在一边说道：“公主长大了，又不常来翊坤宫坐坐，自然是与我生分了，以后多来翊坤宫和我说说话，咱们俩自然还能像以前那样玩闹。”
“真的吗？”珍妤窝在皇后的怀里，扭头看着绾心。
绾心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我每日在翊坤宫里面也没事呢，公主来陪我说说话我当然是高兴的，而且听说公主的女红做的不错，哪天来翊坤宫教教我。”
说起女红，珍妤便有些骄傲，扬起头道：“那是自然，就是教我的嬷嬷们也说我做得好，前些时候我还送了一个香囊给皇阿玛呢，皇阿玛可高兴了。”
绾心知道这件事，记得当时皇帝手中把玩着那个绣了一朵小小的紫色祥云的香囊时候，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可见皇帝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公主。
绾心对着珍妤招了招手说道：“三公主如今这样淑德，长大了可不知道要好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哪家的儿郎修了几世才能有那样大的福气，能把三公主娶回去。”
说到这里，三公主的脸便红了，从皇后怀里钻了出来，对着绾心做了一个鬼脸，皇后皱了皱眉说道：“珍妤，不得无礼。”
珍妤扭头哼了一声，说道：“魏娘娘整日就喜欢说这些取笑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绾心笑着看着皇后：“三公主真是活泼。”
皇后眉眼微垂：“孩子还是活泼些好，本宫前几日瞧见永璋，总觉得那孩子有些恹恹的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
“这件事臣妾也听说了，似乎是四阿哥在上书房里面得了太傅夸奖，三阿哥和四阿哥是此消彼长的，四阿哥得了夸赞，那三阿哥自然就是受了斥责。”绾心说道，“听说这些日子六阿哥病了，纯妃娘娘一门心思都在六阿哥身上，已经无暇顾忌三阿哥了。”
“嘉妃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么？”皇后抬眼看着绾心，“你上次与本宫说的事，本宫想了想，怕嘉妃确实是在韬光养晦，如今永珹如此得脸，也许就是嘉妃吩咐的缘故。”
绾心点头：“臣妾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皇后摆摆手：“就这样吧，现在孩子还这么小，纯妃和嘉妃已经争成这个样子了，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端呢，而且本宫瞧着愉嫔的永琪也不像是咱们原本以为的那般呆愣愣的，所以以后怕是有的闹了。”
绾心有些心事，抬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这嘉妃和纯妃相争，不过是争的储位，争的皇上百年之后的太后之位，难道娘娘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本宫担心什么？”皇后轻抚手上戴着的一对金丝凌霄藤绕白玉玉镯，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担忧，说道：“无论谁做了太后，本宫都是唯一的母后皇太后，嫡庶尊卑有别，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她金月婵和苏沐清来拜见本宫。”
皇后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绾心知道，即便皇后成了母后皇太后，那也只是一个位分在那，于后宫之中是没有丝毫地位的，若是遇见大事，却依旧是身为皇帝生母的圣母皇太后说的算，但是如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安知以后会有什么变故，皇后也一定有别的打算，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皇后见绾心沉思，瞟了绾心一眼继续说道：“本宫这辈子恐怕也不能生养了，但是绾心你不同，你若是能生下孩子，定要好好调教。”
绾心隐隐能猜出皇后话里的意思，却不敢说出口，只是静等着皇后继续说下去。
皇后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若是你生下了孩子，本宫与你细细调教，即便是将那孩子寄养在本宫名下也未尝不可，到时候你的孩子分属嫡子，地位自然不同，长大后若真的贤德，继承大统也是顺理成章，待到登基之后你成了母后皇太后，本宫为圣母皇太后，你我二人自然能够安度余年。”
绾心刚刚心中想的事情被皇后这样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却更加让绾心惶恐，绾心立刻跪在了皇后的面前，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是罪臣之女，怎能居于太后之位？臣妾万万不敢存此念想！”
皇后轻笑：“罪臣之女？你的罪臣之女是娴妃陷害，安知以后不能沉冤昭雪？只要你能延绵皇嗣，凭着皇上对你的宠爱，这件事还不好办么？”
绾心对着皇后磕了一个头，说道：“能洗去冤屈自然最好，不过将来臣妾要是有福气生下孩子，便交由皇后娘娘抚养，这孩子若是真的可以继承大统，定要他尊皇后娘娘为圣母皇太后，臣妾便是居于太嫔太妃之位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心中微微震动：“你当真愿意？”
“臣妾有如今，都是依赖于皇后娘娘，臣妾有什么不愿意的？”绾心一笑，但是眼底却又盈盈泪光闪过。
皇后正了正身子，让忆檀将绾心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皇上正值盛年，咱们现在就在宫里说这些，难免落了大不敬的罪名，你我的心思彼此知道就好，以后也不用再说了。”
绾心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皇后点点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本宫去养心殿看看皇上。”
绾心屈膝一福：“臣妾告退。”
虽然皇后和绾心不再说储君这件事，但是纯妃和嘉妃却一直在心里存着这个念头，此时的延禧宫中，嘉妃看着院落之中开得如同蓬云一般的一树梨花，小声地和身边的掌事宫女怜芷说着话。
嘉妃今日穿着一件烟霞紫绣琼花宫锦长裙，头上首饰配着衣裳，选的皆是清淡的颜色，让立在雪白的梨花之下的嘉妃越发明艳动人。
嘉妃原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皙温润如玉，五官柔和，尤其是那双眸灵动似水，眼波流转之中，如同春日冰雪初消的清冽闪亮。
嘉妃手中拈着一朵纯白梨花，看着细小的花蕊微微颤动：“这些时候钟粹宫可有什么消息？”
怜芷在一边恭敬道：“一切依从都娘娘的安排，六阿哥病了。”
嘉妃轻轻一笑，虽说笑容有些怨毒，但是衬在那样一双眼睛之中，却多了几分略带快意的盛气凌人：“本宫不过是私下里打点了一些，让钟粹宫的乳母们在六阿哥睡着的时候微微掀开被子罢了，如今正值初春，虽然白日里温暖，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六阿哥病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怜芷站在一边低眉顺眼道：“娘娘说得不错，六阿哥这一病，纯妃可就没心思管三阿哥了。”
“本宫和永珹忍了这么些年，如今也算是吐气扬眉了一把。”嘉妃扬了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梨花花瓣：“上书房里面教的那些，本宫原先就和永珹讲了一些，如今学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虽说不能好多少，但是对付对付永璋也算可以了。”
怜芷撇撇嘴，说道：“可不是，前些时候奴婢见着三阿哥，那样子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软软当当的提不起劲，哪有咱们四阿哥这般有朝气。”
嘉妃一声嗤笑来得恰到好处：“永璋在上书房受了气，纯妃又关心永瑢不怎么搭理他，这里头和外头都受了疮，到底是个孩子，心智也就那样，他自然是提不起劲的。”
怜芷见嘉妃心情甚好，便也在一边奉承道：“那是自然，有娘娘为四阿哥筹谋，三阿哥岂是四阿哥的对手？以前就觉得三阿哥资质平平，如今再这么一激，便是越发不中用的。”
“自然是不中用的。”嘉妃点点头，“如今永珹还小，等到以后长大了，有本宫在，便是慧贵妃抚养长大的大阿哥又如何？凭他那样怕皇上，本宫也要让他变得和如今的永璋一样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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