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时至酷暑,天上并无月亮,而是乌云密布,空气中闷热潮湿无比,伴随着沉闷的雷声,似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小船咯吱咯吱向湖中的一座小岛划去,并没有人注意到船后还有一人在悄悄泅水尾随。
不过两顿饭功夫,船已靠岸,木尘远远绕开,从小岛的另一处偷偷上了岸。这是湖中一座极小的沙洲,方圆不过百余步距离,岛上却修了一座设计精巧的小小草堂,岛上遍植花树,环境优美。木尘猜测这大约是某位豪绅贵人的私产,专用游湖赏景,她忽然想到小艾等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不由叹息。
此时草堂中灯火通明,门口有持刀的侍卫巡逻,显然是早有人在此等候。木尘见到有人押着双手被缚,口塞麻核的林二进了草堂,便绕到了屋后。幸而侍卫应是刚巡逻过,加上此地狭小,屋后并无人看守,木尘悄悄靠在后窗之下,恰好能隐隐约约听见屋内说话之声。
只听得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道,“林二,你抬起来好好看清楚,你当真不认得我?”
过了一会儿,林二抖抖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大人……老,老爷,小人真的没见过你呀……”
那男人轻笑了一下,声音变得温和起来,“林兄,我与田中先生相识多年,也曾听他口中说过您的丰功伟绩,此次若无您当先锋,想要成事难于青天啊!来来来,快起来……”听着竟像是亲自将林二解去绑缚,扶了起来,请到了上座。
这下不光事出木尘意料之外,就连林二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先是被木尘血洗山庄吓得肝胆俱裂,被周明安擒住后先是关押后是审问,旋即又被捆住丢上马车,折腾一夜后又到了此处。
此时惊魂未定的林二见眼前这个高大魁梧、富商模样的男人自称与田中是故交,对自己以礼相待,生怕又是什么圈套,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位自称吴山的富商也不着急,反唤下人上了酒菜,一面给林二殷勤布菜,一面状作无意地说些田中的故事,林二见他所言俱是他们为寇时的秘事,有些甚至只有田中和林二知道,渐渐也就信了,放下警惕,开始与吴山攀谈起来。
木尘浑身湿透地蹲在窗外,又冷又饿,听得两人在屋内吃喝谈笑,还说些杀人放火之事,心中郁闷至极。
只听那吴山道,“林二兄弟,那日我收到手下报信,说是田中兄弟在天姥山遭遇不测,等我手下的人赶到时,已经……唉,还好林兄弟你福大命大,逃出一劫。只是不知道,是谁下手如此狠毒,老夫定要设法为田中兄弟报仇!”
林二便将那夜所见所闻如实说了出来,想起木尘的凶悍,仍是心悸不已。
吴山惊愕不已,道,“能一夜屠尽数十名浪人武士的,居然只有一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林二忙说道,“后来我曾见过他一面的,就在这几日关押我的那位大人府上。”
吴山脱口而出道,“桂王?”
“桂…桂王?!你说那位大人居然是桂王?”啪嗒一声,林二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这几日周明安从未对林二表明身份,所以此刻他方知周明安的身份,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吴山挥了挥手,让上来更换筷子的仆从退了下去,又命关上大门。他凑近林二,低声说道,“林二兄弟,你的意思就是说,桂王乃是血洗天姥山的幕后之人?”
林二如何敢答,苦着脸道,“我…我可不敢这样说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着林二又是惊讶又是害怕的样子,吴山没有继续问下去,起身给林二斟满酒,顺势把话头转了过去,“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一个小小藩王,又有何惧?兄弟你不必担心,老夫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对了,也不知田中兄弟临走前,还有什么话交待?”
林二一脸茫然,吴山便说道,“田中兄弟常跟我说,他毕生所愿,就是能在内地打下一片疆土,从此不必蜗居荒岛,可惜霸业未成,已成枯骨,真是憾事!”
经他一提醒,林二便想了起来,叹道,“原来田中大人竟有如此宏愿!难怪他曾说,某位大人物已经联络了他,不日就要联合众海盗,血洗江南!
林二只顾着感叹,完全没注意到吴山的眼睛微眯了一下,露出一道精光,随即继续殷勤劝酒。
待见林二有了几分醉意,吴山试探着问道,“田中兄弟也跟我提过这位大人物,只是没来得及为在下引荐,不知道林二兄弟你可知这位大人物是谁啊?老夫也好设法结交才是。”
林二大着舌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原来我还以为是桂王,可是他那日审问,竟也似不知道这事……”
吴山脸色微变,声音也有了些许尖利,“你是说,你将此事告诉了桂王?!”
林二尚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是,是啊,我也是为了活命才说的啊……”
吴山立刻站起来,开门出去大声唤人,立刻有侍卫到了跟前,吴山吩咐到,“我们中计了,快撤!同时安排人四处看看有没有尾巴!”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眼中毫不掩饰嫌恶,冷冷说道,“把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东西,舌头给我割了,捆上石头扔湖里去。” 立时有人进去将茫然不知所以的林二拖了出去。
岛上立时忙乱起来,不过片刻就有人发现了木尘,大叫着围了上来,木尘手无寸铁,干脆纵身跃进了湖内。
吴山见状,更加确定林二是周明安故意放出来的诱饵,派人在后跟踪,恼恨不已,下令务必要将木尘活捉。
众人得令,便登上小船向木尘追了过去。待得接近,便有水鬼跳下水去,与木尘缠斗起来。木尘水性一般,被蛙人按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肩背上的伤口也被扯开,剧痛难当。船上的人见木尘已经体力不支,便抛出渔网,准备将她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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