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篇·昨与故人期(下)
场面一度凝滞。
宗盛手里的大刀啪嗒一声掉落，他木讷地看着容炽，小小的脑袋写满疑惑：“不对劲，我是不是活在梦里？”
“滚吧滚吧，”容炽还在拿腊梅枝抽他：“小崽子也忒不懂事了，这么凝重的场面，还偏要来搞破坏！”
她丢掉腊梅枝，掐住宗盛的耳朵把人往门外拖。一边拖一边朝顾潋赔笑：“你们继续，我教育孩子去了。”
房间安静下来，顾潋隔着一张木桌子，与对面的容渊两两相望。
良久，他抬脚踹了一下木桌子，满是怨念地问道：“你真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是不是想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容渊深呼吸一口气，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他：“你要是这样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顾潋简直要气炸了。
但凡容渊肯先给他一个台阶下，两个人就可以慢慢聊天解开所有的误会了。
可他现在这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样子，顾潋看得难受，鼻子酸酸的想哭，为了不丢人，他拔腿就跑。
冲回家里，顾潋咬牙切齿地打开门，正要进去，时胤从旁边出来。
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他问道：“顾潋回来了吗？”
本来心情就不大好，顾潋皱着眉道：“我都记起来了，那时候我都要死了，你还亲自补了一刀，生怕我死不透。”
时胤的神情瞬间变得慌乱不已：“捅完那刀后我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为了赎罪，我把双眼戳瞎，还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时我没有救你，但这一次，我一定会带你逃离容渊的魔掌，不让他继续伤害你！”
顾潋本来挺生气的，听完他的话，忽然就笑了：“你可真高尚，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时胤身体微怔，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所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顾潋不想再搭理他，打开房门钻进去：“也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
语气冷漠。
时胤的心一点点变凉，但他仍不肯放弃，摸索着墙壁来到顾潋的房门前。
门没关严实，他伸手拧开门把，慢慢地走进房间。
看不见顾潋在哪，他就大声喊：“没关系的，我知道我犯的错太大，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的真心！”
容渊刚走到门口，就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听进耳朵里。
心情百味杂陈，他本来已经想好怎么跟顾潋道歉了，结果一来便碰见这种场面，思绪瞬间被打乱。
转身要走，沙发上的顾潋忽然喊道：“过来！”
时胤一喜，刚抬起脚，顾潋又喊道：“不是叫你，你给我滚出去！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转圜的余地。容渊他再过分，也不可能拿刀子往我身上捅，相比之下，他比你好了千倍百倍，你连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时胤愣住。
顾潋实在是烦他，使劲把他推出门外，而后把容渊拽进房间里来。
“我不管，你亲自过来找我就代表你是来道歉的，今天不写个一万字检讨书，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顾潋哼哼唧唧，心情却缓和了好多。
正要去拿纸和笔来，容渊却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带进怀里面，再然后，冰凉的唇覆上了顾潋的唇。
顾潋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长睫颤动得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
直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容渊才肯放过他。
但还是没有松手，容渊把他抱在怀里，声音发着抖：“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时胤，那一世的顾潋笑着说，容渊和时胤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从小养在身边，比较熟悉而已。
但是现在，顾潋拽着容渊的手，说时胤连容渊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阿潋，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他眼尾微微发红，紧紧地盯着顾潋，生怕一不留神人就消失了。
唇角残留着些许温度，顾潋傲娇地仰起头：“看你表现，快给我道歉。”
从头到尾，容渊只做过一件错事，那就是强行在顾潋被神祖折磨的时候要了顾潋。
但造成的伤害并不大，顶多让顾潋疼得死去活来。
容渊垂下眸子想了很久，明明有好多话想要讲，可是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最终，他弯下腰，思来想去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
顾潋撇撇嘴：“但现在的顾潋再也不是以前的顾潋了，我一点都不佛系，我睚眦必报斤斤计较，脾气不好时常哭哭啼啼，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嘴巴恶毒，你确定还要再喜欢吗？”
“有什么关系呢？”容渊反问：“你就是你，无论转世轮回多少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你来。我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
“那是当然，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顾潋郁结的心情瞬间好起来，敛下嘴边的笑意，露出一副迫不得已的表情：“唉，既然你这么喜欢的我话，那我也勉勉强强喜欢一下你吧。”
容渊将他搂得愈发紧了，哑着嗓子问：“只是一下么？”
“看你表现，也可以是很多很多下。”
窗外的阳光正好，一丝一缕错落成线，钻进房间，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
顾潋踮起脚尖，却发现还是够不到容渊的耳朵，便努努嘴说道：“你弯一下腰。”
他提的要求，容渊当然是照做。
终于够到容渊的耳边，顾潋把声音压得格外低，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悄悄话：“告诉你一个秘密，从前有只小凤凰，他喜欢一条小黑龙，却嘴硬着不敢承认，才导致惨剧的发生。但是这一次啊，他决定紧紧握住小黑龙的手，从开始走到结局。”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容渊挽起袖子，胳膊上有个淡淡的印记。而顾潋的后背，那块原本生着痣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也长出同样的印记。
“这叫做生死契。”容渊一字一句说道：“如果我对你不忠诚，便会被天雷劈成渣。但如果我足够爱你，那么无论你转世轮回多少次，都会带着我们相爱的记忆。”
顾潋笑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我先把这辈子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预定给你，你要对我好啊。”
容渊没说话，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眼底眉梢都是岁月静好的笑意。
有些人只要看上一眼，从此再也挪不开目光，用尽一生去追随。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万物变迁。但爱这种东西，从来不会消减。
他爱顾潋。
好爱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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