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清
引擎声音响起，叶徒深抽回视线，没再和江漾说话。
车内变得静寂下来。
江漾偏头，视线落下外面的夜色上，徐徐的黑暗中，光影微微闪亮，又化成一道道剪影，迅速向后滑过去，消失，重现，却终究不是方才的景象。
她指尖抬起，落在车窗上，尝试着能捕捉到一丝光亮，可所有景象稍纵即逝，她留不住……
一场病后，叶徒深和江漾之间缓和了许多，他倒是很少找她的麻烦。
江漾有一阵子没有和温舒意联系，她给温舒意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江漾没有多想，以为是快除夕了，温舒意忙得没空搭理自己。
叶徒深最近也很闲，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开始筹备礼物给温蕴和司徒冉冉。
都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去年是一款女士手表，江漾看到过，那个牌子，七位数往上的价格，是她爸爸手术费的几倍。
除夕前，叶徒深又带回来一个精美的盒子，像是女士的化妆品，比起手表来说，算是便宜的。
江漾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过问，也没多看。
看了的话，叶徒深又要讽刺她了。
最近没兼职，江漾很清闲，她几乎每天都在学习，抽出时间就去疗养院陪陪父亲。
叶徒深除夕不会住公寓，他有自己的应酬。
江漾也不会回来，她提前带着父亲去了景市，那里是江漾曾经上高中的一个城市，也是沈崇安失去生命的城市。
那里的记忆，美好中带着涩疼。
“爸，要到了。”
江漾看着前面的景象，早已物是人非。
以前的老小区拆迁了，就在沈崇安离开的那一年，现在盖的都是些新房子。
“房子建好了。”
江旭东沉下眸色，喃喃地说。
江漾假装没听到，扶着父亲下了车。
“听说，沈姨住到了前面的新小区，我们今年在那儿过年。”
她推着轮椅，声音含着笑，语气极为平静，听不出别的情绪。
江旭东半开玩笑地说，“那新小区，有电梯吗，你爸我可折腾不动了。”
“你放心好了，当然有，就算没有，女儿我也能给您抱上去，我力气可大了。”说着江漾还假模假样的秀了一下自己的肌肉，俏皮极了，幼稚得像个孩子。
父女俩有说有笑，到了小区楼下。
江漾犹豫了一下，按了门铃。
门开了，她跟爸爸坐上了电梯，去了沈兰的家。
沈兰是沈崇安的养母，一个很柔弱的女人，自打沈崇安去世以后，江漾和沈兰的往来就多了，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望沈兰。
沈兰开门，视线和江漾对上，她热情地招呼着江漾：“快进来，外面风大，是不是冷着了。”
江漾也没客气，她把带来的礼物放在门边，推着父亲进去。
这一年，沈兰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许多。
“漾漾，崇安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都几年都没回来看我这个妈了，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沈兰语气嗔怪，但字里行间全是对儿子的思念。
江漾脱外套的动作顿住，然后亲切地凑到沈兰身边，环住她的胳膊，“沈姨，沈哥最近任务重，忙不开，等他忙完了，就回来看你。”
自从知道沈崇安病逝以后，沈兰的精神就彻底不正常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大多数时候，都是混沌状态下，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只不过是忙，没时间回来见自己。
清醒的时候，多半都是在发疯。
为了让沈兰病情稳定，江漾为她编织了个谎言，只要不受刺激，她不会想沈崇安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兰动作轻缓地拍了拍江漾的手，她很喜欢江漾这个孩子，不光长得漂亮，又和善，还有自己的脾气，很对她的胃口。
沈兰欣慰地看着江漾，又羡慕地看了江旭东一眼，随后叹了一口气，说：“还是你好，有个小棉袄陪着你，不像我那个混账儿子，整天不着家。”
江旭东淡淡地笑了声，也夸着沈崇安，“崇安那孩子好，敬业，为人民服务。”
沈兰叹气，“好什么啊，只要他平安，我比什么都好。”
江漾拥着沈兰的动作僵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僵着，眼底是怅然的失落。
沈兰转身，瞧着江漾的脸，眼睛瞬间笑弯了，“漾漾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沈哥领证啊，我可等着你改口呢。”
江漾的眼中瞬间模糊了，她到底是没憋住。
江漾每年都带着父亲来沈兰这里过年，用的就是沈崇安女朋友的身份。
江父知道沈兰的艰难，也同意了。
沈兰整日过得浑浑噩噩的，看见江漾她也有了盼头，她儿子不会死的，死了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江漾眼尾红着，抽了一下鼻子，“沈姨，快了，我马上大学毕业了。”
“那挺好，那等崇安回来，你们赶紧定日子，让他把你娶进门，他有了家，我这心里就安定了。”
……
除夕夜那天，景市的炮竹声很响亮。
沈兰给儿子打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她站在窗边，盯着月亮，看着周边燃起的烟火，有些忧伤，偷偷地擦眼泪，声音哽咽：“臭小子，过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江漾缩在沈兰专门给沈崇安准备的房间的，虽然换了房子，但房间的装修和沈崇安生前的房间没什么变化，就连物品的摆放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江漾的手轻抚过窗台，上面洁净得没落一丝灰尘，这里经常有人打扫。
她静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她没开灯，外面烟火璀璨，里面却空堂冷落。
烟花的声音淡了些，江漾的手机响起了震动声。
她翻出来，是叶徒深的来电。
她指尖静止在屏幕上面，想了想，她还是接通了。
不等她开口，就传来对面人的声音。
“江漾，除夕快乐。”
低哑又磁沉。
却不是沈崇安的声音。
江漾没什么感觉，声音清淡地回了句，“深哥，也除夕快乐。”
“你在哪？”叶徒深的周遭一片冷寂，他的声音很清晰。
“跟爸爸在景市过年。”
江漾对于他的行为感到纳闷，四年里，这是叶徒深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说除夕快乐。
他什么时候也有闲工夫想起她了？
“什么时候回来？”
“初二吧，有些亲戚要拜访。”江漾撒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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