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幻梦
贺六知依旧笑着：“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我不能带上你，我要你好好活着，感受这个美妙的世界，感受每天的阳光，山水树木，迎面吹来的风，还有各种鲜活的生命。”
他轻声道：“一定要好好活着，盛初禾。”
“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笑着，要开心。”贺六知说，“还有，忘了我。”
话说及此，他缓缓后退，四周柔软的光亮也逐渐散去，就像戏剧终将落幕，他们之间，终要散场。
盛初禾狼狈地朝着他追了上去，泪流满面：“别，别走，留下来陪我，求你——”
可贺六知依旧逐渐后退，终究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告别。
·
贺六知彻底死了，永永远远，再也不负存在。
盛初禾将自己关在房间，躲在床榻上陷入了沉睡，任谁来叫她，她都无法转醒。
她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美好的梦境，在梦里，她可以和贺六知永远在一起。
只是在梦中，她和他依旧生活在黄浦，没有战争，没有生离死别，他依旧是骄傲的沪上少爷，却愿意救赎卑微的她，让她平凡渺小的生命，开出了浓郁漂亮的花。
她和他每日都在盛初禾租在小民巷的四库房内一起生活，她每天都做各种好吃的，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
在梦境中，太阳东升西落，他们从春到冬，过得如此温暖。他们生育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每个孩子都粉雕玉琢，天真可爱。
在梦境中，他们就这么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可他们的容颜始终没变，她没有变丑，他也没有变老。
这日傍晚，盛初禾又兴致勃勃地拎着两袋食材回家，打算给孩子们做焖鸡，可她才刚推门入房，却见整个家都安静得不像话。
孩子们没有像往常那般朝她飞扑上来，贺六知也没有站在门边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然后亲吻她的脸颊。
盛初禾将食材放在桌子上，高声喊着孩子们的名字，可孩子们还是没有出现。
她笑着说：“又要和妈妈玩捉迷藏吗，你们三个等着，我来找你们啦！”
她笑着冲上了二楼卧室，每次玩捉迷藏时，三个宝贝总是只会藏在卧室里，一个个撅着屁股捂着眼睛，觉得这样就能让妈妈看不到自己。
可等盛初禾冲上二楼时，却发现整个二楼依旧没有人。
她这才有些心慌了，她慌忙跑下楼，冲出院子，又冲出弄堂，到处高声喊着孩子们和贺六知的名字。
可整个世界都没有第二个人，彷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天雾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盛初禾红着眼，声音都开始沙哑：“贺六知，你出来好不好？”
喊得累了，她也就不喊了。
她蜷缩在院子里，怔怔地看着远方，却觉得这种感觉无比熟悉，彷佛曾几何时经历过这种感觉，可她却记不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耳边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奶声奶气的声音，还透着哽咽的哭腔，让人一听都要心碎。
盛初禾猛得抬起头来，下意识道：“春天，是春天，春天，你在哪？”
春天的声音更清晰了，语气中的哭腔也越来越浓烈，她哭着道：“妈妈，你醒醒，我好想你……”
盛初禾红着眼眶，亦哭着道：“春天，我也好想你，你在哪，你在哪？妈妈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啊？！”
她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可四周依旧黑压压的，什么都没有。
盛初禾陡然怒声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而随着这声戾喝，只见眼前的世界陡然四分五裂，竟是被分裂成了无数瓣。
从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宿主可以选择梦醒。”
宿主。梦醒。
盛初禾头疼欲裂，无数的记忆突然就像潮水般朝她涌去，让她一时无法承受。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贺六知死了，她承受不了，所以和系统做了交换，将所有的正义值用来做交换，交换一场虚幻又盛大的幻梦。
她明明可以在幻梦中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的，她为什么要清醒？不，她不要！
可就在此时，她耳边却又想起了春天的哭腔，她听到春天用发音还不算清晰的声音说：“妈妈，求求你醒来吧，春天想你抱抱！”
盛初禾的心猛得一滞，是啊，春天才两岁，她才那么小，她有多失职，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好好陪伴过她，她甚至连她现在长得多高都不清楚。
盛初禾红着眼痴痴道：“春天，我要回到春天身边，我要回到她身边——”
系统的声音再次袭来：“考虑好了吗？如果考虑好了，幻梦现在就正式终结。”
盛初禾猛得闭上眼，哑声道：“再给我最后一天。”
系统就此隐去。
而眼前的世界，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她正站在院子里，三个孩子和贺六知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孩子们叫着她妈妈，贺六知浅笑倩兮地说着她辛苦了。
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如此真实。
盛初禾怔怔地看着他们，久久说不出话。
贺六知见她脸色不对，不由担忧地走上前来，挽住了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盛初禾对着他笑了笑：“没，没什么。”
她走入房内，压抑着哭腔道：“我去做晚餐。”
等到了当日夜里，盛初禾的脸色始终不好，贺六知担心极了，非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可盛初禾却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贺六知，陪我去郊外看日出吧。”
贺六知笑着答应了下来。
他们将孩子们送到大别墅去，让保姆带着，自己则开车带着盛初禾直奔郊外小别山。
他们在山顶相互依偎，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做了一整夜，一边等着朝阳升起。
等东方的鱼肚白一跃而起时，万丈光芒洒下，整个世界都沐浴在一层浓浓的光辉里，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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