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凶宅一夜
正常人听到这种想法,大概只会觉得可怜的沈如柏已经疯了。
住凶宅不算,还住在死者的房间里。
……找刺激也不带这么找的啊,这是找死吧?
然而孟学然和楚明轩都不是能用正常人标准去衡量的奇男子。
孟学然作为武榜第一,在人世间已经找不到对手了,遇到鬼的话他非但不怕,反而很想一展身手,看看自己和鬼谁比较能打。
楚明轩就更不用说了,堂堂当朝太子爷,正统的真龙之子,普天底下的阳气几乎都被他占去了,从心理上就根本不把这种害人也就害个太监的小鬼放在心上。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决定在佟来福这比东宫还华丽的府邸住一晚上。
三人抬腿正要离去,如柏突然想起来什么,在经过蕊心的时候,她低声说:“你喜欢在这里的生活么?”
蕊心一愣:“什么?”
“我是说……在洗衣房里受苦,和给一个太监当侍妾,哪一个对你来说稍微好那么一点呢?”如柏的声音轻得像一股气流,“他要你去给他尝可能有毒的糕点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蕊心脸色惨白,咬住嘴唇,飞快地低下头去,没有回答如柏。
然而如柏似乎也没有要她的回答,她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开,随着孟学然和楚明轩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佟来福的卧房富丽堂皇,枕套和被套都是苏绣的,枕芯是粟玉的,层层纱帐笼罩着床,睡在里面一定很舒服。
然而三人一心只想查案,没人有心思睡觉,已经打定主意把这一宿生熬过去。
如柏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胆大,她敢想敢做只凭一腔破案的热情,真的呆在这刚死过人的房子里,还是觉得有点儿瘆得慌。
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她细细地观察着卧房里的陈设,老太监的床头有卷书,被她拿了起来随手翻着,不过由于心头那点上不去下不来的恐惧,纸页被她哗啦啦地翻来翻去,愣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突然,只听“哗啦”一声响,如柏回头看去,却是楚明轩把佩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太子爷面无表情地挨着如柏坐下,找了块绒布擦拭着佩剑。
他的气度实在是太不凡了,擦个剑也能擦出睥睨天下的气势,莫名其妙地就传递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区区小鬼,何足挂齿”的意思。
而且他坐得很近,一直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体温居然是灼热的,那种热度隔着薄薄一层空气被如柏感受到,仿佛那些阴寒的鬼气在一瞬间就都消散了……
如柏突然就不怕了。
她继续翻着手里的书,发现这是有一本讲养生的,还讲得神神叨叨的,什么“魂入物中”、“以魂补魂”,她翻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哪门子的玄学。
正在如柏打算再深入地研究一下时,房顶突然响了。
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房顶很轻地响着,声音并不大,然而在寂静的深夜里就显得格外明显。
一下一下,像是有个人在房顶很小心地、轻轻地迈着步子。
如柏哆嗦了一下,楚明轩一把抓起佩剑挡到了她的身前。
他和孟学然对视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孟学然会意,无声无息地移动到窗边。
房顶的瓦片仍然在响着……
下一秒,孟学然的身影猛地破窗而出,整个人如一只凌空而起的巨鹰般直逼房顶,武榜第一、曾经的京城第一少年名捕果然轻功了得,只一个瞬息间便跃上了房顶。
如柏等待着房顶传来打斗声,然而……
没有。
孟学然除了在屋顶上着落时发出过一声很轻的声响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声,整个黑夜一片寂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个脚步声,仍然在,轻轻地,一声一声地响着。
“小孟?小孟!”如柏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控制不住地直打哆嗦。
楚明轩沉吟了一瞬,一把拉过如柏护在身后,他剑尖朝前,带着如柏一起越出窗子。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仰头看去,只见孟学然静静地站在房顶上,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
“没有人。”孟学然脸色惨白地回过头来,“房顶上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低低地重复道。
如柏看着他苍白的脸,缓缓地,只觉得一股凉气直接蹿上了脊梁骨。
在凶宅的一夜就这样缓缓地过去了,孟学然回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如柏饶是破过很多案子,但头一回碰上这么玄乎闹鬼的事情,几乎被吓得有点儿懵。
楚明轩找了床被子把她裹了起来,又亲力亲为地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按着剑站在床边,等着看还会不会有什么蹊跷的事发生。
然而再也没有。
那个脚步声响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停了,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出现。
天很快就亮了。
楚明轩要上朝,孟学然要回大理寺报到,两人死活不同意把如柏一个人留在这座闹鬼的凶宅里。
最后楚明轩提议,让如柏跟着进宫——
“你那个朋友,南宫太医的孙女,叫什么来着?”楚明轩道,“你可以去太医院找她呆着,等我和小孟把事情办完再来找你。”
吓得有点发懵的如柏的确需要一个温柔的女孩子陪伴,于是如柏没什么异议,带着他们现在搜集到的线索就打算直接奔太医院。
然而当三个人正打算一起往宫里进发的时候,孟学然突然道:“我有点别的事要处理……你们先走吧。”
然后他不等如柏和楚明轩开口,就飞快地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如柏望着他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地摸了摸鼻子。
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楚明轩赶着要回太子府更衣上朝,因此也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只剩如柏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慢悠悠地回城。
路上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做,如柏便开始翻来覆去地研究那些他们已经收集到的线索。
她反反复复地把那七封信读了十几遍,依然没发现什么蹊跷。
直到最后一次读信时,她烦闷地把一叠信纸卷成一个纸筒在鼻尖上敲打……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
如柏猛地一惊,当下立即把信纸展开,凑到鼻端细细地闻。
一股极为浅淡的气息,说不上好闻或是不好闻,似乎带着草木的气息,还有一股略略的苦味。
如柏莫名地觉得这种气味有点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然而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略带苦涩的草木气息……会不会是草药的味道?
她迟疑了片刻,一把抄起信纸,探出头去,对马车夫喊道:“请快一点……我去太医院有急事!”
“请问请问,南宫医女在吗?”
马车夫快马加鞭,两柱香的工夫,如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太医院里。
按理说,如柏能和南宫晴交上朋友,也算是一桩奇闻怪谈了。
南宫姑娘出身医药世家,爷爷南宫复是太医院的三朝元老,名副其实的医药第一人。
她虽说是个姑娘家,然而受到家庭氛围的熏陶,一样一手好医术,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在太医院帮忙,给一些妃子公主们请请平安脉。
沈二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上可勇斗土匪,下可一个人干掉三盘红烧猪蹄,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壳子,绿林好汉的里子。
然而南宫姑娘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由里到外都是个板正的小姐,对什么“三从四德”搞得门儿清,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相夫教子、温婉贤惠的贤妻良母。
如柏没过多久,就在太医院里找到了“除了在医术上有一技之长外被女训女诫彻底腐蚀掉”的南宫晴姑娘。
南宫晴的五官都长得很小巧,眉色淡淡,一双大家闺秀标配的杏核眼,只是比寻常的再细长一些。
和如柏偏爱天水青这样的颜色不同,南宫晴的衣着服饰都很符合未出阁的世家女子的模样,此刻她穿着一袭鹅黄色齐胸襦裙,耳朵上坠着两枚莹润的珍珠耳坠,正在太医院里低头抄着药方子。
如柏以一种好兄弟般的态度大手大脚地拍了拍矜持的南宫姑娘的后背,把她吓了一大跳,在她即将发出尖叫前,如柏赶紧拉着她在一个没人处坐下来。
谨遵闺训的南宫姑娘此刻才来得及细细打量如柏,看着如柏跑得一头汗一脸灰,一个没忍住,又开启了老嬷嬷上身模式:
“你看看你,我都不想说……是不是又破案去了?是城东当铺里又失窃了个镯子还是城西又有个小贩的骡子走失了?我说如柏,那些自有官府的人去管,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连仪容整洁、姿态端方都做不到?岂不闻‘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
如柏每次听她背《女训》、《女诫》,一个头都瞬间变成三个大。此刻忙不迭地打断她:“南宫姐姐、南宫婆婆、南宫祖宗……我真的有正事问你!这与能不能抓出杀人凶手很有关系!”
南宫晴不爱抛头露面,绝不会亲身参与如柏的破案活动,不过对给朋友提供点场外援助倒是不介意。
听完如柏的来意后,她接过信纸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只沉吟了片刻就微笑起来:“我不是带你认过这味草药吗?怎么,这么快就忘啦?”
如柏仍然不明就里地望着她:“啊?”
“椒目啊。”南宫晴把信纸卷成一个筒,敲敲如柏的头,“椒——目——治哮喘的椒目。”
电光火石间,如柏一个激灵。
椒目?
她上一次见到这个东西是在哪儿来着?
信息来得太过突然,如柏的脑子磕磕绊绊地打了个转,才惊恐万分地回忆了起来。
不是吧?!
柳……柳七复?
杏花阁的琴师柳七公子?
世上有哮喘的人很多,不能凭借这一点椒目的气味就判断柳七复是凶手。
然而这一条怀疑对象的道路被指明后,如柏就觉得自己的思路刹也刹不住地一路走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那些信,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了那一堆在佟公公书房地板上出现的木头碎片。
她盯着它们翻来覆去地看了片刻,渐渐地,她发现这些碎片每一个都并非横平竖直的平板,而是带着微小的弧度,缝隙和缝隙之间的缺口还都对得上,似乎是同一个木制品上分裂出来的。
她一把抓回就要回去继续抄药方的南宫晴做自己的帮手:“快!快和我一起,看能不能把它拼起来……”
有心灵手巧的南宫晴做帮手,不到半个时辰,这些木片就被飞速地拼好了。
如柏望着这个被她们拼出来的东西,久久地,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她们拼出来了一个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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