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齐心
这段日子里,许青白与四人同吃同住,白天里跟着大家一起出操训练,夜里捂在被子里听帐内鼾声此起彼伏。
每天白天,都有几个时辰的操练,拳法、刀法、剑法、阵法轮着来。起初,许青白两眼抹黑,练起来别扭得不行,可把一旁的龚平看得幸灾乐祸。但随着日渐熟悉,许青白又有常年练武的底子摆在那儿,越来越得心应手,很多行伍架势一学就会。
这些日子来,许青白已经开始渐渐融入这个小团体。
三个老兵那边自然是没话说。他们看到许青白身手似乎不弱,却每日操练勤快,常常汗流浃背,吃得苦,不再以纨绔子弟视之。又觉得他对人亲近,彬彬有礼,也没个架子,平时跟着他们一起,大鱼肥肉能吃,苞谷青菜也能下肚,书本道理能够讲得出口,世俗玩笑也能够接得下,已经在渐渐开始认可他,接纳他。
冯万年本来也没什么心结。他混迹军旅多年,看多了那些空有才能抱负,却因为没有运气机缘,在军队里苦苦熬着,最终也没能媳妇儿熬成婆。毕竟年纪到那儿了,看事情也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极端,如今温和圆润了许多。他觉得人生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原地踏步就踏步吧,无非是在喝酒的时候被几个老哥们调笑一番。他也不眼红,不是非当那个伍长不可。如今这个年纪了,当上这个伍长又能如何,军队里面,越往上头爬,可是越艰难,自己早已过了人生青壮的黄金年龄。他觉得,换个角度来想,其实当下也挺好,既不忧也不愁,肩上没担子,反而过得更加轻松。
两兄弟中的哥哥龚顺,是个老实巴交人。也许在他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事就仅仅是他的那个弟弟。老冯这次没有补上缺,他心里原本也有一些戚戚然。但是,如今看着老冯自己都能看得开,心里已经没啥事儿,他这些日子来,又对许青白的印象不坏,乐得见到大家其乐融融。
另外一个老兵油子蒋大富,就要油滑许多。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见他跟哪个关系特别好,也没见他跟哪个关系处得僵,见着谁都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没个正经。他心里揣得明白,又常常要装得糊涂。他似乎是觉得,当个兵,都已经把脑袋拴在裤腰上了,没有必要再去愁这愁那。早上睁开眼来的烦心事,晚上还有命去心烦,才能算是个事儿!与焦愁比起来,他更喜欢时不时地偷偷摸出一壶酒来浇愁!
剩下一个刺头兵龚平却是十分有趣。他本来等着要看许青白的笑话,从最开始的有一点点幸灾乐祸,渐渐有些失落,到了如今,算是彻底死心失望了。龚平其实心底里也有那么一点佩服这位年轻的伍长,身手不去说,听说是他从小习武练武的缘故,近身拳脚厉害着呢。可就连刀法箭术这类,这位年轻的伍长也是上手极快。
从许青白第一次在校场上摸刀拉弓的时候,龚平就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伍长在之前应该不曾接触过刀箭。果不其然,一群老兵乐呵呵地站在后面,看许青白拔刀毫无章法地乱砍,看他拉弓后,射出去得箭羽还没飞到靶子前,就软绵绵地掉在地上...龚平在人群里起着哄,笑得很开心。
当天晚上,睡梦中的龚平被尿憋醒,等到他一身轻松地从茅房回来的路上,他瞬间睡意全无,脸上筋肉不停地抽动。因为,他看到不远空地上,那位年轻的伍长笔直地站在月光下,左手拿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正一次次得练习着拔刀、归鞘的动作。
此后几天夜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龚平都会被一道尿意惊醒。而他半夜醒来后的每一次张望,都会发现,帐篷内的那张床上,空无一人,无一例外。他常常会在心里暗骂一声“疯子”后,又继续憋着尿,转身蒙头大睡...
渐渐地,龚平看到许青白在校场上,开始一板一眼地使起行伍刀法;看到他在模拟的捉对厮杀中,一刀将对面的人制住;看到他拉弓如满月,箭羽又应声落在百步之外的标靶上...
龚平呆呆地夹杂在一群喝彩的人中间,再也笑不起来。他就像一只败下阵来的公鸡一般,低着头,甚至有些垂头丧气。
如今,就连探马的旗语,许青白都已经烂记于胸。甚至,他还能准确地纠正一两下作为旗手的龚平,这可把龚平燥得慌。
龚平实在想不通这位年轻的伍长为何有如此能耐,直呼“变态”,他觉得,莫不是读过书的人,脑袋都要灵光一些?怪不得一来就能占着伍长的位置,似乎老冯输得又有些道理了...
直到有一天,龚平算是真正被这位年轻的伍长折服,他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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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们所在的百人队里组织渗透与反渗透的实战演练,演练以伍为单位,捉对进行厮杀。
按照惯例,许青白作为伍长,前去抓阄。等到抓阄的结果公布出来,他们不幸对上了隔壁百人队里的一伍劲敌。
当时,人人都不看好他们这一伍,觉得他们五个人中,也就老冯有点本事儿。剩下四人中,也就两个老兵经验丰富点,有点战力,可还带着两个年轻的拖油瓶不是!而对面那一伍之中,都是些人高马大的汉子,那几人在方方面面均是一把好手,胜负似乎早已注定。
两伍对抗前,曾经聚在一起打过一个照面。当时,对面几个汉子笑嘻嘻地,看他们的眼光,就像一群不怀好意的地痞,在围着打量几个俊俏的小媳妇儿一般,直接看得连他们自己都感觉有点心虚。
对面是作为渗透的一方,率先在城外一片提前划定好的山林区域里进行潜伏,对另一方进行截杀。许青白他们作为反渗透的一方,需要摸进演练区域里,将对面的人一一清除。
演练开始,等到对面率先出发,他们这一伍才硬着头皮,迟迟出发。牌面上,大家的实力摆出来比,好像本就干不过。而对面还是本次的守方,占据地利的优势,如此看来,己方的胜算就更小了。
所以,他们出发后,蒋大富一路上唉声叹气,不住地泼着冷水。随后,他又貌似成功地把另外三个人带进了沟里,大家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他们觉得,这一次,他们多半注定了要当上一回背景板,当上对面的垫脚石。而区别可能仅仅在于,他们这块垫脚石,是十分合对面的脚呢,还是也能崴上一两个人的脚!
走在队伍前头的许青白,边走边琢磨着手中的地图。临到山脚,他终于转头过来,把大家聚在一起。许青白找来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番布置安排后,最后对着四人说道:“相信我,我们定能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让整个百人队都跟着一起,惊掉下巴!”
随后,他们按照许青白的安排,兵分两路上山。原来,许青白假装与伍里另外四人意见分歧,营造出小伍长镇不住老兵油子的假象,最后双方谈崩,各自行事。
许青白进山后,假装落单,又因为没有山林经验迷路,他一路兜兜转转,最后成功地吸引来了对面三个人。
他们此前早早地潜伏在山林里,一直在暗处跟踪着许青白几人的行踪。从许青白他们山下发生的那一顿吵闹,到后来大家各自东西,再到如今许青白在林子里到处兜转,如同鬼打墙一般,貌似迷了路,一切都看在眼里。
眼下,他们看到许青白落单,便存了减少己方伤亡,逐一攻破的想法,谁让许青白还顶着一个伍长的帽子呢,在他们看来,能先把对面的伍长解决掉,必定会赢得更加增彩。
对面也早就打听到这一伍中有个貌似走后门进来的伍长,年纪轻轻,是个嫩雏,好像跟伍里几个老兵有点不对付,如今看来,果然传言不假。
他们本来也被迫跟着兵分两路,一路暗地里盯着许青白,一路盯着剩下抱团的四人。等他们看到许青白与那四人走得远了,更加不疑有诈。为了保险起见,他们直接分来三个人围剿许青白,想着要快截快杀,要赶在许青白与大部队会合前,先把他解决了。他们觉得,就算有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三对一,也能一力降十会!
于是,许青白成功地将对面三人引到了预先计划好的一处人迹罕至的狭长山谷里,直接跟三个壮汉交上了手。
另一边,听到动静的冯万年领着一行四人折返,快速赶到一处许青白提前判断好的对方藏身处。果不其然,在林中发现了对面剩下两人的身影,随即从后面赶过来围住,也交上了手。
对方这两人躲在林中,一是等着前面围剿许青白的消息,他们觉得三个人对付一个年纪轻轻的嫩雏,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只想着等上个眨眼功夫,待到事成之后,在合兵一处,对付对面剩下的人。二是他们在此,也是有堵截对面支援的意思,万一对面听到动静跑过来支援,他们两人刚好可以挡上一挡。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自己一方三人竟然久久没有拿下那个年轻的伍长,现在对方的支援又已经到了。他们开始有点隐隐不安,心里觉得,眼下怎么有点被反包围的感觉。
一边,许青白把三人堵在狭长的山谷里,两边都是绝壁,他早已绕到三人身后,不急不慢地跟对方周旋,一对三。
另一边,冯万年领着众人,把对面围在林子中间,争分夺秒,力要将对面两人快速制住,四对二。
于是,半盏茶过后,林子里的对面两人迟迟没有等来战友的回援,边战边退,却又始终冲不破冯万年四人的封锁,先后“伏诛”。
等到冯万年他们解决掉了对面两人,发觉山谷这边的打斗声渐歇。他们估摸许青白可能已经“壮烈牺牲”,但是他们却是不愁,反而无比兴奋。许青白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成功地拖住了对方三个人。如今他们赶过去,只要对面还没来得及跑掉,只要能堵住,就算是四对三,自己一方也是胜算极大。
等冯万年几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却看见许青白坐在山谷口的青石上歇着,旁边又站着三个汉子,鼻青脸肿,一个个黑着脸。
一眼看清山谷里的形势,冯万年只觉得许青白已经被对面三人联手“做掉”。不过万幸的是,对面三人还没有跑掉。
他立即招手,安排己方呈战斗队形散开,一步步向着山谷那边缓缓压了过去。
许青白旁边站着的三个汉子中,有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开口骂道:“你个狗日的老冯,眼瞎还是怎么的,看不见老子三个这副模样?!你他娘的,还打个屁得打!”
刚刚摆开架势的冯万年闻言,有点晕乎,啥情况?!为何就不打了?!
他看了看对方那位自己熟识的伍长,又转头看了看许青白。
只见己方那位年轻的伍长坐在大青石上,朝着自己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幸不辱命,干掉了三个,一个都没跑掉!”
赶来的冯万年四人先是大眼瞪小眼,最后齐刷刷地,哈哈大笑。
那阵阵笑声,竟有一丝张狂,久久在山谷里回荡,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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