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那点阴影般的过去

　　蒋颐图见父亲主动缓和了关系，依旧别别扭扭地不像方才那般疾言厉色了：“爹，我若恭敬孝顺，您会不会又见人下菜碟，像以前一样，对我随意打骂了？”

　　“孺子可教，难不成我这个老子就是不知悔改，榆木脑袋？”蒋理承并非哄骗他，也没那哄儿子的雅兴。是真心实意觉着自己从前太过分，忽略了儿子的情感需求，他也是人，需要关心体贴、温柔以待。

　　而蒋理承从前从未想过他的感受，只觉将江山首选赠予他，就是最大的恩赐。

　　也许在他那里，江山是谁的都不一定，而现在自己生活在冰冷的帅府，才是如坠冰窟。

　　“很多传统父亲，都像我这般不可一世，对儿子没有亲情，只当成附属品，还喜欢拿孝道压人。他们不知道，但我会改。家该是个休息的地方，不是战场。若是在外面一直绷着那根弦，回来也一直勾心斗角，那活着就太辛苦了。”

　　“虽然知道父亲是为了拉拢我，恐我将手中的机密外泄，才跟低头给些温言软语的，我依然觉得很受用。”蒋颐图低下了头，恢复了从前那副小孩子的模样。让蒋理承觉得陌生又愧疚，长子仿佛从出生起，就被委以重用。因而不许他软弱，让他没了无忧无虑的稚子童年，从小到大都背上沉重的负担。

　　“父亲，我跟郑妍熙没什么，我不会为她牵肠挂肚，不关心她的处境。只是比朋友更亲近一点，因有肌肤之亲。但让我为了她赴汤蹈火，给她盛大的婚礼，将她迎娶进门，我并不愿意。做个外室子，还得看我心情，以及她的表现。”

　　蒋颐图还想说，郑妍熙在他眼里的地位，甚至不如小表妹。恐父亲疑心，还是咽了回去。他深知父亲疑心病重，且软肋在哪儿。

　　他可以跟他大放厥词，有一半的概率不被责罚。但若是敢承认自己对小表妹尚有情愫，那才是死罪和犯了天条。在父亲心底种下这颗种子，关键时刻报答的时候，漫说没了江山，还有可能人头落地。

　　“父亲，刚刚是我的错，不该因着嫉妒幼弟，就被羡慕冲昏了头脑，对父亲出言不逊。请父亲责罚，再不会有下次了。尤其见父亲愿意为我反省改变，更是受宠若惊。我如今眼睛里，没有儿女情长，对权力也没有野心。”

　　蒋理承嗤笑了一声，好气又好笑，看出来他没有野心了，不然应当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夹着尾巴做人，比下属还会蝇营狗苟。而不是拍老子的桌子，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睛。

　　“我知道你是因为重视亲情才这样，我不会跟你计较，反倒有几分感动。如今看来，我倒是那个亲情淡漠的冷血动物了。”

　　“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我现在一颗心都在为父亲分忧上，没有自己喜欢的人。若是父亲有需要我联姻的对象，我能接受家族安排。且不会有任何怨言，还十分感激，感激父亲为我安排门当户对的姻缘。也珍惜能为父亲分忧的机会。”蒋颐图怕他仍旧觉着自己在赌气，再度证明自己的认真：

　　“且父亲可以放心，我自幼跟小表妹一块长大，她那么刁蛮，我都忍了。哪怕联姻的世家女，有点小脾气，我也能包容。我不会哄小姑娘，但我能做到不轻贱她，不惹她生气。”

　　“想不到你倒是乐意，主动去做这和亲公主的活计，也是，你的其他弟弟还小，若真有合适的机会，还得靠你。”蒋理承听他提起小姑娘，先是会心一笑，随后又觉着，长子是因为喜欢萍萍、才能纵容，换一个人，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女人有时也不能一味纵容，宠过头了，她便不知天高地厚。回头把我这帅府捅个窟窿，老子还得给你收拾残局。要恩威并施，让她对你既爱又怕，离不开你，被你掌控。而不是你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蒋理承嘴上这般说，倒是也觉着儿子跟自己一脉相承，都是冷心冷肺，尤其对这帮姨太太和外室之流。

　　“父亲放心吧，儿倒也不会这般窝囊。这样说，只是让您知道，叫我去联姻，我不会因着后宅起火，碰上那等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因为我屋子里头的事，整日吵架打闹，回头夫人回娘家告状，影响父亲跟同盟者的关系。”蒋颐图凭借在花丛中浪荡多年的经验，莫名自信心爆棚，觉着在他手里，都能被他调理的服服帖帖。

　　“相反，还会因为我跟联姻妻子的关系好，蜜里调油，从而影响父亲与同盟者的关系。让他一直为父亲所用，踏实忠心。”

　　蒋理承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你从前外面那些狐朋狗友，具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女人，在权势滔天的帅府面前，自然被吓得噤若寒蝉，对你服服帖帖。”

　　不过现在北疆帅府依旧权势滔天，论兵强马壮，他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第三差之十万八千里。

　　“眼下，我好像还真有一个联姻的人选。不过你要想好，真不娶自己喜欢的人，在我心软的时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别再你结婚后，又跟我说，你有什么知己想好，舍不得她做妾。那时候，便是你再发癫，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父亲，我在您眼里，是这等靠不住之人吗？不然，你也不会把十万兵马给我，放任我在西北为您开疆拓土了。”蒋颐图郎心如铁。

　　这次，倒是轮到蒋理承怀疑了，是不是逆子心底真有萍儿。而此生不能娶她为妻，那么便是哪个女人都行。

　　不过才缓和的父子关系，蒋理承不想放任任何会破坏父子情份的因素作祟，也没像以前那样，对儿子喊打喊骂惯了，这回连口无遮拦都省了。

　　只说：“我想了一下，那位准备给你联姻的小姐，不是知根知底的，我没接触过，只听说名声不大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刁妇。”

　　至于儿子说的萍萍刁蛮，蒋理承倒是未怎么发现。

　　蒋颐图同样心潮翻涌，父亲当初为自己娶小表妹，难道不是因着知根知底为自己好吗。也不是为了夺人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依旧架不住小表妹的痴缠哄闹。

　　再娶一个，他心底那点阴影般的过去，却依旧散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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