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打扰你约会了？
寒冬腊月简柒从未觉得冷，可这一句话却让她从头冷到脚底，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野微垂下眼眸，自嘲般轻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了。
简柒用力攥紧了手掌，阻止了自己想喊住他的冲动。
空旷的院子里，冷风呼啸，她站在中间好一会，冻得脸都僵了，才转身一步一步慢吞吞回了屋。
屋里没有开暖气，比屋外还冷，简柒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似的，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瞪着眼前的漆黑发呆。
回想刚才的对话，隐隐约约中，她似乎抓住了一点思绪，可又不确定。
可她还是没联系江野，许是心里有气，可能还有委屈，就是不愿意去拨那个电话。
不知在屋里坐了多久，直到电话铃声响了。
她忙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眼睛微垂了下来，接了起来。
“四姐。”
“哟，听声儿怎么没精打采的？”景似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简柒轻咳一声，声音亮了些：“没，”她顿了下，说，“新年好，四姐。”
“新年好。”景似说，“在家干嘛呢？”
“正歇着。”
“这还没八点就歇着？”景似笑了笑，又说，“我看你这状态不对劲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简柒一顿，心里头那点委屈又翻涌了上去，也没想忍着，一股脑便把事情说了。
景似听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小柒啊，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还没玩两天你就催人家走，换作是我，我也立马就走。”
简柒觉得很冤：“我没催他走，只是问下。”
“这话得分什么情况下问，是吧，周成刚来叫你去吃饭，你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走，要是你，你咋想？”
简柒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她一向粗线条，说话更是直爽，没考虑那么多，听景似这么一说，觉得好像真是自己说错了话。
景似没再就这事多说什么，聊起了家常。
挂了电话，简柒刚想打电话给江野，忽然听到“嘭嘭嘭”剧烈的敲门声。
有人在门口大喊：“柒姐，柒姐，你在家吗？！”
声音听着像四娃，似乎很着急。
简柒无暇他顾，忙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确实是四娃，还有他妈妈李春花。
“柒姐，阿文和阿武不见了！”四娃一看到简柒，急得大喊。
阿文阿武是四娃的两个双胞胎弟弟，今年才五岁，大名叫徐文和徐武。四娃家里只有三个孩子，他是老大，叫四娃是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家里老人怕他活不过来，才取了四娃这个小名。
李春花是个瘦弱黝黑的妇女，木讷，不善言辞，见着简柒只一个劲地哭着说：“小柒，求求你你帮帮我们，求求你！”
她知道简柒的能耐，也知道简柒上次帮忙找回了二狗的弟弟，找不到孩子的时候，李春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简柒。
“附近都找过了吗？”简柒问道。
“都找了，没有，他们俩平时六点钟一定会回家吃饭，可是现在都八点多了，他们还没回来。”四娃说。
才两个小时，报案都报不了。
虽然简柒心里想的是，也可能是小孩子贪玩去了哪里，但她没多说什么，回屋拿了手机钥匙然后就赶紧和他们一起出去找。
大年初一晚上，其他人基本都在家里和家里人团聚。简柒一个电话，她的那些小弟和员工就都出来了，帮着一起找人。
赤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十个人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好在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有个开店铺的老板说傍晚六点左右的时候看到有个中年女人和阿文阿武说话，还给他们东西吃，后面那老板来了生意，忙着招待客人，等客人走了，那个中年女人和阿文阿武早就不见了。
简柒问店铺老板那女人的长相和穿着，老板说那个女人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穿了件暗红色的棉袄，包着灰色的头巾，这样的打扮在漠北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个子比当地妇女矮小了一些。
简柒听他描述，觉得那人很可能不是本地人。
她心里有了个很不好的想法。
漠北这个地方贫瘠得很，风沙也大，人贩子其实不太愿意来这里，他们大多去云川一带，每年云川一带被拐卖的儿童案件占全国所有案件约三分之二，这些人贩子和黑子他弟上次遇到的人贩子还不同，那种是和孩子的家里人谈好价钱做交易，中间赚中介费，而这种专门拐卖儿童的是真正的人贩子，落在他们手里的儿童，如果是男孩，很多会被卖给其他想要儿子却生不出的农村家庭，如果是女孩，用途就更复杂了，简直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从六点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了，这个时间，如果他们是开车的话，估计早已经开出赤河镇。如果他们没开车，应该会选择坐火车或者汽车。
李春花听到两个儿子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已经认定了就是那个女人拐走了自己两个儿子，她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
简柒忙一把扶住她。
“小柒，姨求你，求你救救我的两个孩子！”李春花面如土色，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眼泪从她黝黑干瘦的脸颊留下来，滴落在简柒的手背上，烫得她心里难受。
李春花的男人常年在外地跑长途车，四年前她男人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死亡原因是疲劳驾驶，打了个盹的工夫，人没了，一车货也翻了。他是自己租的车，没有买人身保险，人没了，一分钱都没得赔偿不说，还得还货主一车货的钱。
有时压垮一个家庭，一件事就够了。
李春花的男人死了，大儿子初中还没毕业，两个小儿子才一岁，她自己又是个没多大劳动能力的家庭妇女，公公婆婆听到儿子去世的消息后也病倒了，家里几乎没有劳动力了。
货主才不管她家的情况，天天上门要钱。
为了养家和还债，四娃辍学了，去工地打工赚钱。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简柒进一步明白了钱对这里的家庭来说有多重要，可她那会刚毕业不久在小学教书，工资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帮助四娃一家。
好在这事周成知道了，他给垫付了货款，货主才消停了。
四娃去工地打工的时候被手脚架倒了，他被压断了腿，无法再去打工，急得都快哭了。
那会简柒已经在搞电商了，很快就有了生意，四娃腿好了之后没再去工地，简柒叫他帮她一起打理电商店铺，给他开的工资是去工地打工的两倍。
这两年四娃家的情况才渐渐好起来，没想到又出了这事。
她正想着要怎么找人，手机响了，是周成打来的，他也听说了这事。
电话一接起来，周成直接问她在哪里。
简柒说了个地址，周成说他马上过来。
听到他要过来，简柒略松了口气。
周成比她门路多，人脉广，他应该会有其他的办法。
事实上周成确实人脉广，他得知事情细节后，立刻就打了电话给火车站和汽车站的负责人，让他们帮忙调取监控查看有没有符合那个中年女人穿着打扮的乘客带着两个五岁的小男孩。
与此同时，他回家取了车，带上简柒和四娃往赤河镇更偏远的地方开去。
开着车沿路两边看，仔细观察路过的车辆和行人，都没有看到想找的人。
周成边开车边留意，侧过头刚想和简柒说话的时候，发现她微垂着眼睑，双手握拳攥得很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小柒，你怎么了？”周成问。
简柒抬头看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末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忙了一晚，没有收获，大家都累得很。
周成先送四娃回家，再送简柒回去。
到了她家的时候，发现晚上看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南港来的学生呢？”他问道。
简柒愣了下，这会才想起江野这号人，沉默几秒钟，很疲倦地说：“他回去了。”
周成侧过头看她，似乎欲言又止，可看她一脸疲倦，还是咽下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去报案。”
简柒点了点头。
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空气发呆。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黑子他弟弟发生的那件事，其实当时她是有机会把那个人贩子抓了的，但这样一来，黑子他爸也会牵涉其中，是否会坐牢都未可知，在那种情况下，她只能警告那个人让他滚出漠北。
她不知道那伙人跟拐走四娃弟弟这伙人是不是同一伙的，如果是……
简柒此刻疲倦又烦躁，第一次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第二天去报案，警.察局很快立了案，出动了人员去调查。
简柒和周成也开车继续找，拿着两个孩子的照片到处问。
很快一周就过去，毫无进展。
周成有生意要忙，无法多呆，初八便走了。
简柒和其他小弟一有空就帮忙找。
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几乎把整个漠北都找了，还是没找到。
警.察局那边经过分析说两个孩子很可能已经不在漠北了，需要申请跨省警力协助。
这个月简柒基本都在忙这个事情，没顾得上其他。
这天她打开好几天没顾得上看的微信，发现里面有很多信息，有些是以前的旅行社客户，有些是朋友的，她一一看了，挑着重要的回复了。
屏幕拉到底，看到江野的微信头像时，手顿住了。
她略想了下，才发现自从初一那天江野走之后，俩人就没联系后。
她想起那天的事情，又想到景似的那番话，心里忽然涌起来一个冲动——想见他。
.
江野准备读博，研究课业重，很多时间都泡在实验室。
“江野，你怎么还没回去？”刘教授过来实验室拿东西，看见里面还开着灯。
江野从实验桌前抬起头，朝他点了下头：“还有最后一份样本，做下归类。”
刘教授似欣慰又似感慨，叹息一声，说：“认真是好的，但要注意身体。”
江野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他昨天刚和团队从青原回来，带回来珍贵的样本。
在山区呆了将近一个月，风餐露宿，很多人都瘦了。最折磨人的是，山里手机信号全无，他们想刷下手机娱乐都没有，感觉又回到了原始社会。
江野也瘦了些，手机没信号对他倒是影响不大，只是偶尔看到微信上的某个头像时，心里会有些烦躁。
样本终于归类完，江野起身，关灯，离开实验室。
他看了下时间，原来快八点了。
他还没吃饭，准备去校门口吃个快餐，刚走出实验室的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来人留着中长发，面容秀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做完啦？”那人微笑着看着他。
江野有点意外：“刘敏？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敏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还没吃饭吧？年前就说要约你一起吃饭，一个多月了这顿饭一直都落不下来，今天你应该有空了吧？”
江野点了下头：“你想吃什么？”
“很久没去芙蓉街了，我们去那里吃小吃吧。”
芙蓉街是南港大学旁边的一条小吃街，南大的学生很喜欢去那里逛。
今天是周五，有很多学生出来逛，几乎人手一杯奶茶，边走边吃东西。
刘敏准备去买奶茶，转头看江野：“你喝奶茶吗？”
摇头。
刘敏买完奶茶，看到隔壁鸳鸯烧饼的档口时眼睛一亮，拉了下江野的手臂，指给他看：“听说这家的鸳鸯烧饼很有名，是家网红店，我们买两个吧！”
江野很少来芙蓉街，看到鸳鸯烧饼时，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简柒带他去吃的漠北烧饼，酥脆咸香。
在芙蓉街逛了半个多小时，江野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很多都是刘敏买的。
回学校的路上，刘敏忽然问他：“江野，你是不是和教育局局长的女儿在交往？”
江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没有。”
她微垂着眼睑，沉默几秒钟，说：“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当年你妈妈的意外是人为的？”
江野脚步微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这件事，已经稍有眉目了。
当年去云藏的那次地质勘探任务本来并不是他母亲带队，可后面上头下达通知，更换领队，换成了他母亲徐楚云。
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换成他母亲当领队就出了事故。
江野从那时起心里就有疑云。
刘敏叹息一声，抬头望着他，手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臂，声音温柔：“江野，你才23岁，你的人生还很长，你有大好的前途，不要执拗于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她顿了下，声音微沉，“我相信如果徐阿姨知道了，她也不希望你因为她的事情而耽误了自己的人生。作为母亲，我相信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过得好，过得开心。”
江野微垂着眼眸看她，刘敏的神情温和恳切，话里透出的关怀发自肺腑。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还是移开了视线，没有回应，只淡淡的说：“我送你回去吧。”
刘敏看着他的侧脸，轻声叹了口气。
简柒抵达南港机场之后就直接打车过来南大，她很想见到他，没给他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她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找他，看到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女生温情的四目相对，女生还抓着他的手臂，俩人的姿势像是随时都要接吻。
她以为那女生是梁欣然，走过去一看，发现并不是。
真是出息了，一个月就结交新欢了。
她就站在校门口，双手抱臂看着十几米开外的那对男女，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江野看到校门口的简柒时，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他眨了下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嚣张的脸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
四目相对，俩人都没有开口。江野微睁着眼睛，简柒扬着下颌似笑非笑。
最后还是他先开的口。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简柒没回答，反问道：“打扰你约会了？”
江野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说：“那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女朋友呀？”简柒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口吻像抓奸的女人，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两人虽染发生过关系，但谁也没向谁承诺过什么，她原以为，成年人合则来，不合就拉倒，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酸溜溜的口气质问人家。
但江野似乎没觉得尴尬或者心虚，他微挑了下眉毛，眼神似乎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你希望是什么朋友？”
听他这么问，她反而相信那只是他的朋友。
但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轻哼一声，说：“你可真行呀，小崽子，桃花满天飞。”
听她喊小崽子，江野就觉得心绪微乱，很想将她拽到怀里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他微眯了眯眼，眼神不善。
“江野，这位是？”刘敏走了过来，疑惑的看着简柒。
“我女朋友，简柒。”
江野这话一出，两个女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她，神情有点像，刘敏是震惊，简柒是惊讶。
刘敏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她弯起一点唇角勉强地笑了笑，说：“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呀？”
“一个月前。”
刘敏还想问什么，江野先开了口。
“我先送你回去吧。”
刘敏一顿，有点僵硬的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容：“不用了，你女朋友来了你陪她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她朝简柒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校门。
“啧，桃花飞走了，可惜。”简柒装模作样叹息。
江野用力将她拽了过来，手掌捏着她的后脖子，俯身低语：“可惜吗？嗯？”
尾音低沉撩人，简柒被他撩得心浮气躁。
用力捏了下他的腰侧，凑近他耳畔：“附近的酒店在哪里？”
江野侧过头看她，眼神黯了下来，眼睛深不见底，跟要吃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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