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守月
黄昏落日，晚风徐凉，在这座被苏元辰起名叫望阳山的小野山上，苏元辰与肖月两人背靠而坐，默默得等待着夕阳落下的时刻。
今天的两人都很沉默，要知道，平日里这两个家伙在一起的时候，能有片刻消停都算是极为难得的了。
一株枯败的老树在晚风中徐徐摇晃着，惊起了树上栖息的一只老鸦。
“如果我说，我还有办法兴许能够救活你，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苏元辰此刻仍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他设想在肖月被剥离灵根之后，使用重生之炎把流散出去的生命力，重新聚拢回她的身体，或许就能让她继续活下来。
肖月猛得一抬脑袋，用自己的后脑勺撞了撞苏元辰的后脑勺：“你这家伙，这么美的景色，能不能别扫兴，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苏元辰默默低下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感伤情绪。
肖月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苏元辰，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苏元辰声音略微带着微不可察的轻微颤抖，嗯了一声。
肖月则似是陷入了远久前的回忆：“那时候我和我爹才刚来到紫阳城，第一个碰上的人就是你。”
苏元辰低声道：“还莫名其妙得打了一架。”
“你记错了吧，”肖月的声音变得轻快了起来，像是想起了开心的事“是我把你打了一顿，你这个家伙，丁点大的小屁孩，非要去学人家捕师抓贼，结果还错把本小姐当成了贼人，实在该打！”
苏元辰嘴角浅浅咧动：“谁叫你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的，手里提着的包裹也跟赵大娘被偷走的很像。如果你当时愿意打开给我看一下，咱们也不会打起来了。”
肖月不满得厥起小嘴：“凭啥要给你看啊，那可是我阿爹刚给我买的杏仁红枣糕，我……”
说到父亲，肖月的声音忽然落寞了下来。
面对那个从小疼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自己的父亲，她如何能够真的做到如她表现的那么冷漠。
“苏元辰！”肖月忽然开口喊了苏元辰的名字。
“嗯，我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阿爹他……”肖月只是说了个开头，便发现自己无法继续下去。
肖昊年的罪孽实在是太重了，单是令得紫阳城数千户百姓失去亲生骨肉这一点，就已经无法被原谅。
“我知道。”苏元辰明白肖月想说什么：“如果肖城主他要离开，无如如何，我都会帮他一把。”
肖月长长叹息，她知道，父亲是绝对不会愿意离开的，甚至不会愿意继续活着。
“我想说的是，如果他非死不可，请你能够让他走得体面一些。”
苏元辰没想到肖月要说的是这个，想了想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元辰，能跟我说说你失去灵根以后发生的事情吗？”肖月倚靠着苏元辰的后背，缓缓仰头看天：“那段日子一定非常艰难吧，苏叔叔还有婶婶都不在了。”
苏元辰长呼出一口气：“其实那时候的很多事我也记不太清了，可能也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吧，现在还能够记住的，也就是阿爹的阿娘不顾一切追进大荒，找到了已经被剥去灵根的我。后来似乎又有人对我们展开了追杀，是阿爹拼了性命，用他的仙技，将我给送回了紫阳城。
然后有好多人都在帮我疗伤，那些阿爹的同僚同袍，东拼西凑着银钱，去更远的大主城找来各家名医为我治疗。”
“这个我好像也记得，当时我随阿爹去看过你，阿爹告诉我，没有人可以失去灵根后还活下去。”
苏元辰歪了歪脑袋：“你也许也可以活下来，像我那样。”
肖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是不死心吗？苏元辰，你知道的，咱们不一样。”
苏元辰沉默了，他比谁都清楚，他们确实不一样。
哪怕到现在，苏元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原始真典，神秘宫殿，还有今日突然出现的小黑匣，以及失而复得，重新觉醒出来的虚无灵根。
也许自己能够重新活过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切本就既定要发生的。
夕阳快要落下，余晖将望阳山照得通红一片，连带着这两条人影也是一样，笼罩在这浓浓的落日余晖之中。
“苏元辰，你会记住我的，是吗？”肖月突然开口问道。
苏元辰微微一怔，随即认真回答道：“无论岁月轮转，时光流逝，只要我苏元辰还活着，我就永远会记得你肖月。”
肖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就够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苏元辰久久不愿意起身，好像觉得自己这一次站起，肖月就要永远得离开一样。
“起来啦。”肖月走到苏元辰的面前，撒娇似得拉起他的手臂，要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
苏元辰只得起身，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动：“肖月，你还记得咱们成为灵捕的初衷吗？”
肖月几乎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回答道：“护庇黎民，义守苍生，坚持公义，初心不移。”
苏元辰点了点头，一把握住了肖月的手掌：“你信不信，终有一日，我苏元辰能够彻底扫尽这世间的灵根贩子，叫这世道之上，再不敢有人做那掳劫霸占他们命运的强盗之事！管他什么王公权贵，通通要在公义的秩序下，老老实实得做人做事！”
若是放在平时，肖月听到苏元辰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语，必然是要狠狠嘲讽，鄙视他一番的。
只是今日，肖月眼中却是满满的希冀之色，她反手重重握住苏元辰的手掌：“当然相信，以后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无论你做什么，都该有我肖月一份。”
‘若是这世间的道义需要有人牺牲才能够实现，那就让我肖月成为这第一个殉道者吧。’
肖月内心这么想着，眼中只剩下了满满的憧憬与希望。
太阳落下，圆月初升，或许是已经到了月中的缘故，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特别的皎洁。
“从今天起，这座山的名字叫守月！”苏元辰一把将肖月拉进自己的怀中，用力得抱紧她那柔软的身躯。
肖月没有挣扎，埋头在苏元辰的怀中，眼里的泪水早已经不受控制得流了出来，沾染在苏元辰的胸膛。
“嗯，希望这片星穹终有一日，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元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又憋了回去：“愿这世间，人人都是肖月，人人又都不要是肖月。”
肖月哭着哭着便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肖月有什么不好，做一个问心无愧的肖月却更为重要。
只是有时候，当你一脚踏入命运的旋涡之中，身不由己往往才是这一路的主旋律。
像很多身处命运旋涡之中的人一样，肖月无从预见命运的轨迹，更没办法选择故事的走向，但她能够做到明辨善恶，坚守本心，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骄傲和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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