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事出有因


林川堡的战争结束了。

硝烟还未散尽,满天霞光的赤红如血,久违的和平在苍茫暮色中再次降临。

使团的队伍走到了城堡之前。

天马上就要黑了,道路两边的原野上一片苍凉。

地平线上,暗红色的浓雾正从黄昏的微光中腾起。

乐队的演奏停止了,黑暗中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哀鸣声。

对面的军队过于沉寂,像是在抗议使团的姗姗来迟。

使团的旗帜在风中微微抖动,一位传令的骑士手举着小旗,向城堡走了百来步以后,靠近严阵以待的军队,下马致意。

骑士使出全身力气,提高嗓门大喊。

“晚上好!我代表尊贵的格罗森瓦尔德大公特使和格罗森瓦尔德教会主教,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尊敬的林川城主,我们从大公和教会那里,带来了和平的使命,请您允许使团进入您的城堡!”

传令者在军队面前站了好一阵子,除了传令外,不敢作声,也不敢靠近。

他屏息凝神了好一阵,也没有人回答。

全副全武装的军队静默着,如同旷野中的树林,周围已经进入了黑暗,荒凉暗淡的气息在升腾。

使团的人开始举起光晶,才发现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地,没有炊烟,没有人声。

除了城堡的黑影和属于自然的寂静以外,一无所有,令人不安。

林川城主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出来说明情况的重要人物。

城堡像是死去了,而门口的军队更像一群参加葬礼的人,不肯离去。

“哦!太好了,我认识那位老人,我想我可以跟他谈谈。”

主教道恩贝格蹒跚走出车子,虽然年迈,但他的眼神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林川人的领袖斯坦凯。

老人正缩在一大块兽皮毯子中,无精打采地嚼着什么,眼睛望着使团,样子并不惊奇,也不期待,更谈不上尊敬。

“那是谁?”

京咔问,他没有见过这位曾经大名鼎鼎的佣兵头子。

“斯坦凯,三十年前曾做过希尔波斯雇佣兵团的团长,那时我还是个小教士,希尔波斯有至少八万雇佣兵,一半都是他的部下。

您的父亲,当时请他去赴宴,都要对他待若上宾。

可惜,昔日的豪杰,如今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罢了。”

“这样的豪杰,他怎么成了林川城主的手下?”米瑟妮问。

“他的眼神,不像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人物。”

“六年前,他的家族想要取代希尔波斯城主王杰,结果失败了。

林川这个希尔波斯最恶劣的地方,成了流放地,老斯坦因在那里熬了六年,受不了了,只能臣服现在的主人林川。

这次,他这是带着家族的军队前来效忠了。”

“主教大人,我听说六年前希尔波斯大乱时,有人冒充教会给凯瑟家族送物资。”京咔突然没来由地插了一句。

“那一定是个误会,冒名顶替者最后处置了吗?”

主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转瞬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态。

他扶了一下法冠,才微笑着回答。

“任何时代,任何地方,总有不法的商人,利欲熏心,妄图发战争财,真是值得谴责的行为。

请您放心,那些人都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哈……是这样啊,难怪王杰后来向大公申诉,都找不到罪犯。”京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只是在他人眼里看来有些刻意。

“那样最好,那样最好。”

米瑟妮在他背后注视着,目光里的东西很复杂。

“事不宜迟,我去交涉一下吧。

不要大张旗鼓,让乐队和其他人休息,我亲自去,毕竟凯瑟先生年纪比我大很多呢。”

主教自告奋勇,以平易近人的姿态,只带着为数不多的随从接近了林川人的队伍。

林川人中绝大多数人压根没有见过这等人物,但主教温和而肃穆的姿态,自有一种能让他显得高大的威仪,令人们对他不敢直视。

斯坦因转过头来,起初并没认出主教,许久之后他才眨老眼,诧异起来。

“哦,瞧瞧是谁来了……尊敬的格罗森瓦尔德主教大人,您真的亲自来了。”他的语调平淡,了无生气,显然没什么亲近。

“我想,至少有十五年没有见过您了。”

“好久不见了,尊敬的老团长。

我奉了女神的旨意,来探望林川城主。”主教面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得多的传奇人物,客气地回答。

“我们为和平而来,请问他在哪里?”

“城主在城堡里,在带领人们收拾战场,收敛死者,救治伤者,里面真是一团糟。”斯坦因说完,扭头瞅了一眼城堡,然后很认真地说。

“不是他怠慢无礼,而是事出有因。

请考虑一下我这个长者的忠告,现在城堡里不适合探访,里面有至少三千具尸体,还有无数求死不得的人。

女神看了,都会哀伤和落泪。”

“哦,太不幸了,真是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主教道恩贝格叹道。

“我想,我们可以提供有用的帮助。”

“林川城主说了,今天不希望再有一面教会的旗帜进入林川堡,那会让人们不安和恐惧。”斯坦因说。

“正是如此,我们才在这里,代替他进行接待。”

如此多的雇佣兵,这看起来更像是警戒和示权。

尊贵的主教犹豫了,他能理解林川城主的不满,但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也隐隐觉得自己被刻意怠慢了,心中有些不满。

一阵局促的沉默后,主教没有继续坚持,他还没有顽固到非要言出必行的程度。

而且,他这次主要的目的,也并不是只针对小城主。

见到这种安排,他甚至有些为这里的混乱狼藉感到庆幸。

这样脱身,比较能够符合自己的身份。

现在,他更想先去一趟教会。

“好一个大胆的人!主教大人,我倒有一个建议。”

当听到林川城主的无礼举动之后,京咔就兴奋起来,他好像已经谋划了很久,迫不及待。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既然林川城主拒绝军队进入,那我就自己去拜访他。”京咔说话时,刻意摆出了贵公子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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