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冒犯之举
他痴痴地望着烛光中模糊的圣象，仿佛从恍惚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张楚灵苦闷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
女神让父亲在心中活下去了，这是神迹。
既然没有足够的布施，那他还要另想办法。
其实没有生财致富的手段，本来是张楚灵自己的问题，不能怪罪别人，他恪守女神期许信徒们清贫节俭的信条。
贯彻最低限度生活水准的标准，遗憾的是，别人并不是他，而且这样做也不能创造财富。
除了加大征收教会土地的税收，他还可以选择出售法器，前者他无力阻止，那也就剩下后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他偏不想这么做。
教士们费了老大的力气，说服执拗的张楚灵同意出售法器的建议，一群教士，此时不得不搜肠刮肚，引经据典，用女神的语言去劝导最忠于女神的人，通权达变，度过难关。
论拉帮结派谋取私利，这些年能留下的教士们都驾轻就熟，但是论起辩论经典，张楚灵却能做所有人的师傅。
这场师傅用教典花样按着弟子摩擦的辩论，足足耗费三天的功夫，张楚灵意犹未尽，教士们油尽灯枯。
“大人，发发善心吧，您就算您不愿意用钱支持大军，可是教会的弟兄们也要吃饭，教会宝库的积蓄已经消耗殆尽，再这样下去，没人能有力气站着主持神圣的仪式了……”
“以前来访惭悔的林川城主曾对我说过，对于神圣的事业，饥饿是必须接受的考验，我亲眼见到教会的先辈饿死在面前。
然后被封为护教圣徒，不想成为护教圣徒的教士，不是好教士！”
张楚灵望着一位肥硕堪比屠夫的同僚，毫不在意地回答。
他并非刻薄之人，但是对于平时在司教大人的回护下，不守教规中饱私囊的败类们，早就忍无可忍，这几天的据理力争，其实就是为多年来的心中忧郁，找个发泄的渠道。
谁说老实人就不会找乐子呢？
“如果我饿死了，大概您还不会怎样，到时候，麻烦您帮我打开圣堂墙角的地板，我给自己留好了位置。
我先走是最好的，如果是您先走一步，我们怕是还抬不动您，地板下头也未必装的进去。”
肥头大耳的教士同僚被呛得脸色发青，又不好发作。
“女神期待真诚，需要奉献。”张楚灵义正言辞地对手下的大小教士们解释道。
“现在，不要问女神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女神做了什么。”
教士们面面相觑，想不出自己此时此刻还能为女神做些什么。
如果实在没法说服死心眼的教士长，教士们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道德的约束力有多大，此时此刻就能一目了然了。
“我们不是卖……是这样，我们制作的法器是安魂灯，是给大军送去做安魂仪式的。”一位管联络的教士建议道。
“最近战斗中又阵亡了八百多人，军营里的法器都不够用了。”
“女神圣洁！这样啊，您怎么不早提醒我呢？女神啊，请宽恕我的偏执吧。”张楚灵吃惊非小道。
“这是刻不容缓的事，请我们的工坊马上提供足够的法器，送到军营去。”
教士们松了口气，纷纷用眼神感激那位急中生智的同僚，法器送去军营不假，之后去哪里就与教士长大人无关了。
然而，事情显然没想象中那样简单。
当张楚灵急冲冲来到制作光晶法器的工坊时，却发现负责工坊制作的教士和工匠们都没有在岗位上，而是望着堆积如山的半成品一筹莫展，这件事不像是玩忽职守，似乎另有隐情。
“下午好，我的弟兄！怎么了？您看起来很忧愁。”张楚灵冲负责人打招呼。
“大家为什么不工作，出了什么事吗？”
“下午好，教士长大人！如您所见，情况糟透了，我们没辙了！”
负责人见了张楚灵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向他诉苦。
“对我说就好了。”
张楚灵心里既焦急又好奇，那堆法器令他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安感。
“是这样的，我们一如既往勤勉做工，可是……可是，驯兽师没法活化足够的晶体，修院也不提供晶体回路，现在这些半成品，和废品也没有两样了。”
“什么？这次是驯兽师和修院？为什么会这样。”张楚灵听了汇报大吃一惊道。
“各位难道做了什么冒犯之举吗？”
“女神在上，我发誓没有任何冒犯啊。”负责人连连摇头，赌咒发誓问题不在自己。
“您是正直的人，我得跟您说实话，我们的驯兽师不太称职，刚来就说要回去休息。”
怎么又乱套了，驯兽师不是一直和工坊长期合作吗？张楚灵想了一下还是一头雾水，可是负责人和工匠们的态度不像是在撒谎。
“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本事一个比一个差，这样下去我们真没法做了。”
虽然对贵族出身的驯兽师有所耳闻，可是今天张楚灵才知道司教大人坚决不用她们为工坊服务的原因。
眼高手低，好逸恶劳，一身贵族气进来，再带着驯兽师的身份出去，修院没有让她们成为淑女，反而增加了傲慢和懈怠。
教会已经召回了不少穷苦出身的驯兽师，送上了战场，大概是听说了战场残酷，剩下在民间的都跑得不知所踪。
张楚灵想起了圣女大人，不过一转念就放弃了，圣女大人有她的主张，她可不是针对谁，她认为所有的教士都该向女神谢罪。
睿智的神使比凡人更懂得区分贵贱。
教典上到处有爱，却没有平等二字。
因此，要让贵族的女儿为女神脚踏实地的服务，确实连能干的司教大人都无能为力，教会也要考虑现实的原则，比如不能从盟友那里榨取好处。
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哪怕被碰伤一根指甲，都会自怨自艾地伤心半天，然后找理由回去抚慰受伤的心灵。
前线吃紧，更与醉心修行的她们毫无关系，她们从不认为自己生来是要去牺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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