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镇定自若
“谢谢你的信任……我只想知道，我家的蒂安还能治好吗？”
子爵垂下眼睛问，他用手理了理发白的头发，腰板还是挺得笔直，仿佛已经披挂了盔甲准备上阵，对身边的人询问最后牵挂之事。
“我尽力而为，可是……她过分借用了女神的力量，只有女神才能创造奇迹。”
“无论如何，记得给她买点上等的茶。”子爵微笑着说。
“她现在就只记得这个了，还有，不要告诉她，茶是从哪里来的。”
“好，我向你保证，战争结束后，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伙计，最后决战什么时候开始？”
子爵刻意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问，那是他临战前的习惯性举动。
“如果从奥波芬出发，五天之内使团可能就会到达希尔波斯海姆，所以，三天之内，我们要踏平狼堡，然后收拾残局。”
林川说完就站起身，驼着背，低垂着头，和子爵一起向帐外走去，到此为止，他已经十天没有回教会了。
这十天，堪比之前的十年。
司教不在，诺大的教会也不能没有人主持。
张楚灵，按照司教大人的安排，临危受命代理了所有的教务。
这可是一份有分量的工作，本来只会皓首穷经的张楚灵，无意间掌握了整个领地的庞大教士队伍。
不得不说，从不放权的司教大人这样做，真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他如此决定的依据，就源于张楚灵多年来的安分表现。
让他非常放心，一个除了道德和教条一无所有的人，没有任何让他担心的地方。
更不用说这个单纯而孤独的人，根本就没有助威的党羽。
张楚灵的任务很简单，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正义的战争如火如荼，半个多月就烧掉了教会2万金晶。
还不算减免的大量债务，危难时刻，女神需要教民们向教会献上更多的贡赋。
“狼堡传来的最新消息，英勇的护教军教取得大胜，杀伤敌军三百余人！”
“又是一场大胜，狼堡的外围障碍已经彻底清除，顽抗的敌军被驱逐回堡内，杀伤敌军五百！”
“司教大人亲自为大军主持赐福仪式，护教大军士气高涨，求胜心切，距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
胜利一个接着一个，教会的金库一天比一天空虚。
希尔波斯教会自司教大人建成城堡以来，甚至在六年前烽烟四起的叛乱时期，都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和虚弱过。
她如同一个饿着肚子还要跟人决斗的贵族，急着四处张望需求援手，却又拉不下面子直接求救。
在司教大人离开教会前，教会平时的很多日常消耗就已经暂停，所有装饰用的材料全部停止购买。
大量库存的食物都被送往军营，卫队的闲置武器装备都换了主人，不少仆役摇身一变成了辅兵，不想前往的直接被扫地出门。
一直被关押在教会里，持戒改过的各种负债者、破戒者和收容者，全部被强行武装起来，送至狼堡军营，组成特别惩戒大队。
加上几个月前被收留的希尔山残留匪帮，惩戒大队目前凑出了五百人，与雇佣军的大队编制完全相同。
满编没有任何空额，这些人别无选择，每日秘密的棍棒训练早就淘汰了所有的弱者，剩下的既狂躁又凶猛。
他们想得到女神赐予解脱，就得去解脱别人。
“债务一笔勾销，杀敌赎清罪行，重获女神眷顾。”
司教大人对惩戒大队的人严肃承诺，其实并不信任，张楚灵曾经听人小声私下议论，说教会的制药工坊正在提供给稳定精神的药物。
这段时间，确实有大量的金钱用来购买草药和其他的药物。
在这种令人咋舌的消耗速度下，就是教会家，也没有余粮了，张楚灵被司教大人特别吩咐，五天之内，让他想尽办法再凑出五千金晶来。
女神啊，每天一千个金晶？张楚灵听着这天方夜谭一样的话，简直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中一样。
“您尽力而为，每天举办两场……哦，不，最好是三场仪式，多招待贵人，穷人让他们量力。”林川很清楚张楚灵唯一擅长的领域在哪里，就给他指明了方法。
“让所有来悔过的人明白一点，只要捐钱，就能得到女神的宽恕。”
这直白的句话，让张楚灵目瞪口呆，他几次试着说出反对的话，最后还是在林川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放弃了。
其实林川让他做的事情，既不是最难的，也不是最过分的。
财大气粗的教会，破天荒地开始向商人赊欠货物，作为支援教会的有识之士，司教大人开出了特许晶体贸易的诱人条件。
与此同时，忠实的高利货商人艾克曼开始大举回收债务，动则诉诸暴力，不少人被逼得倾家荡产，还有一些为了逃避债务，举家逃离了希尔波斯海姆。
“女神说过，如果一切都是为了战争，那一切也都将毁于战争。”
张楚灵眺望着日益冷清萧瑟的街道，走过平时人流如织，而今却门可罗雀的圣堂，心里总是不断出现这句话。
他的内心煎熬，早就经年累月地累积着，在别人都被困境压迫显得焦灼哀怨时，他黝黑的脸反倒像是镇定自若了。
这让所有的教士们都对他刮目相看，钦佩他多年苦修所取得的成就，他们太不了解这个被自责和哀痛浸透的人，别人是苦恼涉水而过，张楚灵却是习惯于在苦海里游泳。
如今没有了司教大人的教会，在二号人物张楚灵的治理下，就算能稳定人心，却并没有聚积财富的力量。
平时将所有精力放在讲授令文和祷告上的张楚灵，拥有公认的纯良性情和虔诚之心，他可以让自己一整天像雕像一样跪在女神像前低头忏悔。
但却不能让各种教士各显神通，通力合作维持庞大的教会运作，更遑论鼓动如簧之舌找人求财。
没办法，真正的楷模，往往是不会动心，也不会动脑子的，他们的力量本身就来自于坚定不移，而不是招摇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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