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无形

刘约文微笑地颔首，目光扫过站在楚清清身侧的齐修远，眼睫微微下压。

两人的视线只有一瞬间的交错，却都不自觉地暗沉了下去。

而楚清清没有注意到这一目光的交汇。

她提着状纸，直奔向京兆府，唯恐自己的速度慢了。

哪怕背着骂名，哪怕最后这件事情不一定能得到圆满的结果，甚至于，哪怕这一去她可能会违背窝囊人设再次受到系统的惩罚，可她也绝不退怯！

她并不认为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她只是这个世界的玩家。

如若不是原主的这一躯壳，她已经死了，她承人恩情，亦为求自己心中的公平。

烂命一条就是干，她非要去争一争——凭什么虚伪阴险、贪得无厌之人可以得善终，真正受害之人却只能屈死于池水之下？

楚清清站在京兆府前，望向那鸣冤鼓，灼灼日光之下，有清风吹拂，少女的衣裙轻轻晃动，她的额前冒出了细汗。

“清清小姐，若是敲了鼓，那便没有回头路了。”齐修远站在她身后，少女的半截阴影落在他的衣服上，他抬起黝黑的双眸，认真地再次提醒。

他虽然这样劝告着，可他却知道，眼前的姑娘决计不会放弃。

她虽平日里说着软弱的话，叫人觉得是个脾气好到有些窝囊的官家小姐。

可是齐修远知道，她的心中有一标尺，她亦有自己的坚守。

她本就是个若朝阳般耀眼的姑娘。

她的窝囊，或许……是因为来此间世界的……束缚？

齐修远不得而知，他手上死死捏着宋征给的玉佩。

他本在给老翁祭拜，可是等了许久不曾见到尚羽归来的消息，便想着回头去寻，谁曾想一路上就听到坊间都在讨论着楚清清在永辉钱庄清点当年薛忆锦存于此处的嫁妆的事情。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少女要做的事情，他知道这是怎样一条路，会遭受的都是诋毁与谩骂。

哪怕，如今的燕京城早就传出了许多关于段三娘待楚清清刻薄的言论，楚筱筱冰清玉洁的形象也受了极大的损伤。

可是，从前十几年来经营的美名还是让百姓们不会完全转变风向。

而且，不管段三娘待楚清清究竟如何，可她的确将楚清清养在膝下这么多年，落在那些文人墨客眼中，那可就是养恩啊。

未生而养，胜过生恩，楚清清因着嫁妆银钱之事和段三娘撕破脸面，哪怕她有理，世人也会讥她三分冷血薄情。

世道于女子多有苛刻，楚清清当真做好了万全之策吗？

他想，其实也是没有的。

因为，这是一场必定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

少女的脊背挺得笔直，她听着齐修远的话，眼眸弯了弯，拉起裙摆，一步一步十分坚定地向着台阶而上，行至那鼓前。

“多谢小将军提醒，清清心意已决。我虽年幼，可也绝对不能容忍生母的遗物任由歹人掠走，否则我如何能有脸面面对母亲？再说了，我身后还有爹爹，就连母亲段氏也是待我甚好，若非她现在被爹爹禁足出不来，定然也会陪我一同来看。

如若她知晓娘的遗物被人窃夺，她定会比我气愤。我若是胆小如鼠、置若罔闻，或是只等着爹爹来处理此事，那我楚清清又有何颜面拿着楚家掌家印，打理中公？且此事事关天家赐下的御赐之物，绝非小事！若我从宽处理，岂不是藐视天家？这于孝道、于义礼都是不合。

清清资质平庸，却也不愿做着无孝无义之人。”

齐修远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决绝的背影、清丽的侧脸。

她如今日子应该过得比从前好许多，脸上丰.盈了一些，气色都变得更有生机了些。

她说的掷地有声、字字珠玑，纤细的背影半点不见退缩，如那一节节攀长的青竹般坚韧，一双杏眼流光溢彩，满是认真与笃定，成功叫周围好奇来听的看客皆被说服，纷纷为她的话喝彩。

“楚小姐说得好啊！若是连亲娘的遗物出了事儿都不敢报官，这简直是怂得没良心了！”

“啊呀呀，楚小姐还是太单纯了，之前掌家都是那继室夫人，怎么还要轮到楚小姐自己来查这事儿？她还这般信赖那继室夫人，要我说，指不定这东西少了和她还有关系呢！”

“天哪，竟然还有御赐之物？这可不得了啊！这还不来京兆府，还要等着父亲来处理，这楚小姐才是真的软骨头！楚小姐快敲鼓啊！”

“快敲鼓！快敲鼓！”

……

聚集着的人越来越多，守门的京兆府衙役已经吓得早早传信进去禀告了。

楚清清拿着那鼓锤，重重地敲了三下。

齐修远听着她说的话，唇角勾了勾。

清清小姐还真是个聪明的。

舆.论杀人于无形，段三娘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的美名，今天之后，定是要将它全毁了！

看过状纸，府尹很快就拍侍卫去段家拿人，而派去拿人的侍卫自然早就听到了一早上便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对段光耀可谓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段光耀跪着听着府尹宣读了状纸上对于他的控告，他当即脸色灰白一片，几乎腿软地要倒地！

还是身边的儿子段玉成扶住了他。

“冤枉、冤枉啊大人！草民可与楚家夫人段氏半点也不相熟，怎么会同段夫人一起去永辉钱庄？这钱庄家主定然是因为自己出了纰漏妄图将功补过，才将罪名推到了小人的身上啊！”

“我与那楚夫人，不过是恰为同姓，就要遭如此污蔑，这天底下姓段的人如此多，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大人，草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那一日确实是他陪着楚夫人来的。此事关系着天家的御赐之物，草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作这伪证啊！”朝家主见段光耀否认，他也再次把头磕在了地上，高声说道，“那一日不单只有草民一人见得，钱庄之中的各个掌柜都有碰过眼的！还望大人明察！”

现在朝家想要最大程度地降低风险，唯一的办法就是咬死了段光耀，否则这么大一笔损失，他们朝家怕是全部家产都要搭进去也不一定能赎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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