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钱庄
一路上，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摊贩们的彼此之间的站位隔开的位子都格外的大。
楚清清乘着马车，走在官道上，微微拨开帘子，看着外头和平日里见着的截然不同的情况，有些困惑。
“今日街上的人还怪少的。”
“回小姐的话，今日济世堂起了大火，烧得是济世堂的库房，许多药材都被烧毁了，那济世堂的主家公子直接将那些药材都丢了，于是不少百姓都赶着去抢。
虽然药材着了火，但只要不是全烧毁了，多少都能有些用处，如今这穷苦人家看病最是耗费银钱，哪怕是烧坏了的药材，也总比没有的要强不是？这街上人可不是少了，而是都挤到了一处去了。”
桂嬷嬷听了楚清清带着小困惑的话，轻声解释着，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楚清清缄默了，尽管不知道李大夫那一把大火究竟是不是周家烧得。
但是周家在燕京城的做派其实反应的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当权者对下位者的剥削。
那李大夫是赤脚大夫，挣不上什么银钱不说，还要枉死。
那良家女一贫如洗，勤恳吃苦却也被权贵强娶沦为玩物而枉死。
那老翁为了告权贵，也只能舍去一身皮肉性命去赌金銮殿上天子的抉择。
甚至于，红杏，那个贪墨了原主三百两月钱的红杏，当年的她也是被逼着走投无路才遇到了原主。
甚至于她贪墨的三百两，究竟又有多少落在了她的手上呢？
底下的这一批人，哪怕做着铤而走险的事儿，可他们能拿的好处却也是寥寥无几。
人都说农贵商轻，可是那段家可以随意丢弃的药材却能造成燕京街道人潮空荡的景象。
他们就连健康地活下去，仿佛也是那么的奢望。
这样想，楚清清并未觉得迷茫，她眸色澄澈，眼神却越发的坚定。
她越发的庆幸，那一日她拼着被系统惩罚的风险也要回头走下马车，连着对诸葛九章发问。
哪怕她做的事情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只要她做了，至少她也问心无愧。
如若连她也不回头，连她也变得冷漠，那么她这么多年真是白白受了好心人那么多资助。
她本就是因人们的善意而有了一线生机，她怎么能不去回馈善意给别人呢？
楚清清轻声道：“难怪今个儿出摊的人也少了，大家伙隔得位子都这么远。”
“哈哈，小姐，这位子隔得远可不是因为出摊的人少哩。”桂嬷嬷没有回答她，反倒是小文忍不住轻笑起来。
“哦？那是为何？”
“近来连着出了两次大火，第一回姑且是人祸，可这第二回，大家都觉得应当是天灾，圣上那般英明，周家的下场那般的惨，谁会不要命地再胆大妄为呢？这是因为大家伙儿害怕凑在一处这天干物燥的，谁知道会不会倒霉？”
桂嬷嬷再次开口解释起来，她语气中带着淡淡地笑意。
楚清清想，或许这些商贩其实也并觉得如若真要出什么天灾造成了走水，并不是摊位之间靠得分开些就可以避开的。
但是这是他们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心理安慰，他们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做自己认知范围内可以规避风险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那也挺好的，这一旦走水，东西坏了倒是无所谓，人可千万不能受伤啊。”
“小姐，您这话又出错了，若是人受伤了还好说，养养就好了，可东西毁了，那指不定一家老小都得跟着去死，这哪里能成啊？”
桂嬷嬷连连摆手，一脸认真地打断了楚清清的话。
楚清清望着桂嬷嬷的脸，她神清认真，眼神清亮，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第一次，楚清清对“吃人的社会”这四个字有了根深蒂固的体会。
她想去反驳一些什么，可是微微被她掀开的车帘外是一片片堆着的小摊子，还有乞儿在不断拉扯着行人的身影，她的喉咙管像是被一一团棉花堵住，她能呼出一些气，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她的马车停了下来。
楚清清因着马车停下来的那一顿而回过了神来，她懵懵地道：“嬷嬷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沉默隔了太久，楚清清的声音又太小，桂嬷嬷有点没听清：“小姐，您说什么？”
楚清清一手撑住马车的门框，一边摇头，收走了自己所有的情绪，露出一抹温柔地笑：“没有，我没说什么。”
丞相府的马车一路驶过来，在外头训人的二掌柜远远地就瞧见，当即拍了一把底下人的脑袋道：“瞧着有贵人路过，你且滚进去做事，休要再将银钱胡乱借出去，也不瞧瞧是什么人，你说支银子就支银子？钱庄是你开的？怎么不取支你自己的工钱？”
他没好气得骂了两句，底下人被训得没有吭声，瞧着是在恭敬听话，可掌柜的背过身去准备瞧瞧楚清清的马车是不是真的来钱庄时，他也依旧是死死捏着拳心，没有离开。
二掌柜远远候着的原因很简单：哪怕楚清清没有来钱庄，可他们对待贵人的态度也得摆出来，这都是外头人注重的脸面啊！
真是烦死了，钱庄这么繁忙，还尽招些没有本事的人，一点情况也不了解，竟然就出借银子给那齐修远！
这要是护国将军府问起责来，他们可如何是好啊？
楚清清一下马车就奔着钱庄来，迎她的是二掌柜，当即就是一个大礼要拜：“贵人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不知小姐是要……”
“取东西的。”楚清清打断了他的话，当即开口道。
见是要取东西，二掌柜脸上的笑容都跟着寡淡了三分，却依旧是姿态端庄地将楚清清往里边请。
只是，这一扭头见着那被他训斥着的人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本来好不容易窝着的火再次被点燃，他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怒道：“还愣着在这儿做什么？看不见挡了贵人的路？闪开闪开！”
转头对楚清清露出讨好客气的微笑：“楚小姐，里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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