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愚钝

作为楚问忠的心腹，暗卫营的暗卫长，对于朝局，梁子允自然有自己的见解。

梁子允认真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如今朝中，唯有三殿下和六殿下相互制约，余下人中，大殿下虽有城府却并不在意政事，母族亦是外邦，自然无缘皇位。至于余下的几位小皇子，才不过襁褓之年，怕是为时已晚。”

“三皇子性子大方果敢，我倒是颇为欣赏，但手段太过凌厉狠辣，不得人心。至于六殿下虽然是中宫所出，性子亦仁善从和，但是太过绵软，怕是会被世家衡制。”

楚问忠幽幽地说着自己的评价，他心中其实和楚清清想的差不多。

但他知道不为奇怪，清姐儿常在内宅却也如此清楚，那就不简单了。

他起初觉得楚清清是有预知之能，可如今再仔细看，他更觉得清姐儿像是个重来一回的人。

而她从前便是死在了那池塘之中。

照着第一次听着楚清清心声时，想到楚清清直接扑到了自己脚边的举动。

楚问忠的脸色沉了沉，他虽然不常在内院同清姐儿交流，但也知道她素来内向。

可在他第一回听到清姐儿新生的那一日，她竟会为了齐修远那般出格。

如今想来，大抵也是因为如若不是齐修远，清姐儿便要如她记忆中那般亡故了吧？

思及此，楚问忠心中的愧疚和悔恨几乎要将他掩埋。

当年是他没有护下锦娘，锦娘遇刺溺水而亡；时过境迁，他们的女儿竟然也差点在水中了去生命！

这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啊！

造成这些的都有谁呢？齐靖宇、段三娘，甚至于筱筱，都难辞其咎！

他在清清的记忆中莫不是脑子坏了，竟然还会如此信赖段三娘，甚至于跟着齐家一起战队到了三皇子边上？

他是不想活了吗？

楚家能有今天，靠的就是不站队不偏帮，他是圣上手上的刀刃，刀刃怎么能有思想，还为自己谋划起来？！

而且依着三皇子的性子，哪怕楚家竭力扶持他，最后也未必会落得善终！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清姐儿心中那般的蠢钝，但是不妨碍楚问忠现在在权衡利弊，给自己疯狂拉响警种。

“虽说如此，但大人，这些与我们没有什么干系。如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都未曾立下，想来是还想要再考验一番的。”梁子允听着楚问忠的言论，挑了挑眉，淡定地出声提醒。

他是楚问忠的心腹不错，但他更是忠于皇上的！

如若楚问忠有什么想要结党之心，他必不会包庇。

“我自然知晓，只是周家这事儿，圣上处理的实在太过迅速，像是在竭尽全力横扫着障碍，以至于不计代价。”

楚问忠如是说着，心中不禁再次想到了深处——

这一回能将周家拔除，齐修远的功劳不可忽略。

楚问忠何其敏锐？他怎么不会不知道这背后真正放火的人不是周成耀？这件事儿和周家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但是人证物证俱全，那老翁血溅金銮殿，圣上更是半点也不含糊，直接就定了罪，哪怕这事儿不是周家干的，周家也只能认！

在周成耀被捕之后，他为了防止周家找人劫狱，拨过去的侍卫都是顶尖的。

虽然没有抓住动手的人，但他却知道是宋征出的手。

宋征动手，那便意味着圣上动手。

周成耀被流放本就没有活路，却还要着急忙慌地结束他的生命，除了灭口他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若是硬要说能翻了周家这罪证的法子，那便只有那一只出现在草垛里的玉佩信物了。

那是周成耀的东西，只有周成耀最清楚究竟给了什么人，会丢在什么地方。

玉佩是齐修远送来的，要去灭口的是宋征。

这两人要是没有关系，楚问忠是打死不信的。

可明面上，这两人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啊！

但比起表面上给的信息，楚问忠更相信客观上的依据。

正是因为想到齐修远救了楚清清，楚问忠权衡了一二，选择帮着抹去了知道行刺人是宋征的事情，周成耀的死彻底成了不解之谜。

就是除了周家，没人在意的那种。

所以，这背后究竟会是什么人，才会让齐修远大费周章地选择遮掩，还祸水东引替自己报了仇，把周家给毁了？

齐修远和宋征有交情这事儿他是个猜测，但仔细想想，齐修远当年那般风光无限，可他竟然愣是没有自己的友人，更是不与燕京的世家弟子们走动。

正是因为如此孤立无援，在郓城之战后，漫天骂名他一个人担着，竟然没有一人替他喊一声冤枉，说一声不公。

这让楚问忠不得不排除了齐修远想要保护背后之人的想法，那便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背后之人，不足以因为这事儿被搬到，而周家却能将这火案的意义最大化。

圣上其实是个很温良的君主，他并不好战，虽然尊重武将，却始终想着将朝中的兵权收回。

所以……

答案似乎已经跃然纸上了。

“大人，圣心不可测，我等只需尽忠职守便是。”梁子允听着楚问忠这颇有弦外之音的话，却是垂下了眼睑，一脸木然。

楚问忠顿时沉默了。

他与梁子允倒也算是相熟，但是梁子允无父无母真真称得上一声“孤臣”，因此他心中的各种揣测，梁子允都不会跟着去深想，因为没必要。

不管坐在龙椅上的是谁他都不在乎，他想要守着的不过是这大晋的万里江山罢了。

这让楚问忠很羡慕。

他从颍州走回燕京花了二十年，他身上背着的东西让他注定不能不去谋划。

当年面对锦娘的时候他便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只能说有利也有弊，他时而会觉得孤寂。

不过……

有一点可以断定，与齐家的婚约他必定要寻了法子给断了的。

不单是为了清姐儿的幸福，更是为了楚家！

齐家现在，瞧着是花团锦簇，但实际上却是烈火烹油、一片虚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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