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认罪

可若是咬死段三娘，段三娘到底是官家夫人，必然会将楚家一并带下，届时罪责哪怕段家占了七成，楚家也得承着三分责任，谁也不能逃了去！

甚至于，楚家顾忌自己的声名，将这事儿给压一压，段家兴许不至于要流放。

怕就怕在那楚丞相是个素来薄情寡性之人，他可会为了段三娘处理这件事情？

这一点上，段光耀有些迟疑。

他许多年前曾与楚问忠打过招呼，那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当年若不是李氏逼他，段家又实在是太过难熬，他也不会在楚家那边闹得那么难看。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两个抉择各有利弊，但段家显然还是陷入了死局，他必须要做出最优的选择，至少、至少保全段玉成啊！

他是段家唯一的独苗了！

就在他踌躇之间，段三娘来了。

她身着朴素，面上也没有什么装饰，看着比楚清清第一回见她的时候要憔悴了许多，甚至于因为这段时间的抑郁不得已，她的鬓角都生出了些许华发。

她来得快，自然不是等着衙役来通传，而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因此细细思忖了一番，费了好一番功夫还是从楚府之中出来了。

一路奔向京兆府，路上的街角巷闻她都听得清楚，越听心中越是心惊。

路上便撞上了来传她的官兵，因此来得怎么能不算快呢？

比起楚筱筱的稚嫩，她就显得镇静的多。

对着府尹就是一个大拜，而后也不曾起身，直接道：“民妇有罪，甘受律令惩罚！”

“哦？段氏三娘，你且说说，你都有什么罪状呢？”

“民妇有三罪。当年身为妾室，承蒙主母大恩，与段家脱离，得以在夫君身边侍候，可却未曾遵守那断绝书上所言，与母家彻底断开联系。不敬主母、不守信诺，此为罪一。”

“后受夫君信赖，抬为正妻，掌管家中中馈，却不尽心尽责，让家中官印被人盗刻，酿下如此大祸，此事虽非民妇所愿，可却有负夫君信赖，有损天家圣威。此为罪二。”

“嫡女清清，温厚良善，于我膝下教养，我亦疼惜她胜若亲女，可却因我之疏忽，害她一个女儿家家受此冤屈，逼得不得不敲鸣冤鼓，我有愧当年主母之恩，亦有愧夫君之信，更有愧于她！此为罪三。”

“民妇有三罪，罪行昭昭，无可辩驳。我虽与段家立有断绝之书，户籍亦早已迁出段氏宗祠，可血脉亲人，筋骨相连，我虽为出嫁女，可家中父母逝去之后，是兄长养我，也不能真将亲缘彻底斩断，否则九泉之下有何颜面面见父母？故而才不曾设防，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早闻大人秉公执法，是为我大晋之脊，还请大人依律处我罪名，方可叫我重获新生，洗去罪名！”

她端方的跪在大堂之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俨然是思忖了许久之后才决定说的话。

她虽已年华不再，可岁月对于美人总是多了几分偏爱，饶是如今形容简单，面容憔悴，可却为她平添几分悲楚的风情。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分明她的身份可是丞相夫人。

弱者总是会让人多了几分同情。

面对责问，面对来压她的衙役，她愣是没有一味地哭泣，如李氏一样喊着自己无罪，而是看似认罪，实则在为自己洗脱最大的罪名。

她将自己与段家的关系绑在了孝道的头上，不扯自己与段光耀的关系多么亲近，而是拿死去的父母做文章。

纵使也有些人知道许多年前的段家在楚府闹得多么难看，知道那时候，段光耀对她可没什么兄妹之情，全是想要吸食她血肉的贪婪。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真情又有谁会记得呢？

是非真假，可不就由她来说？

大晋最重孝道，段三娘可真是将舆.论玩了个明明白白。

不辩驳，那便是最大的辩驳。

她列出来的三条罪状，律法之上最多也就惩罚她治家不严倒是冒犯天家，可她态度这么好，撑死了也就罚些银钱什么的。

其余的，还得看回到楚府之后楚问忠会怎么做。

明面上，段三娘已经将自己给摘了出来。

楚清清倒也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啊，虽然是个伏兄魔，可威胁到自己的时候，她还挺爱自己的嘛！】

楚筱筱听得连连点头，她本来紧绷的心在见到段三娘的时候也彻底放下，她就知道，只要等母亲来了，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周围的百姓，听了段三娘这三个自列的罪责，也有些迷糊起来。

“嘿，这段氏好像与我等想的不太一样啊！”

“是啊，这听着倒也没什么错。毕竟是嫡亲的兄长，父母逝去之后也就剩兄弟可以亲近，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怎么能真的说断就断了呢？”

“如此看来，段氏好像真的是全然不知情呢……”

“我等误会了？”

有人小声的嘀咕起来。

他们方才骂段三娘骂得多很，现在见着真人在自己面前，还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言辞之间更是非常的“明事理”“有根据”，这叫他们不由得开始转变了风向。

就连府尹听了段三娘的话，都暗自点头。

唯独李氏听了这话，她整个人都顾不上哭，猛地抬起头，视线阴鸷、死死地锁着段三娘的看去。

刘约文摇着折扇，轻声笑道：“如此看来，段夫人倒是个明事理、辨是非的人，楚府偌大的家政，难免是有疏忽，对待亲人，谁又真的会竖起心房？段夫人这般自责，竟然都直接给自己认罪了，我听了也实在是动容，无怪清清这些年一只同您非常亲近，想来都是有原因的。”

刘约文忽然开了腔，段三娘认得他，只是一时间她莫名有些拿不准刘约文是帮谁的。

她可是在来的路上都听到了，是郡国公府的两兄弟去段家找来了御赐之物送到了公堂之上的！

这可是压死他们段家的最后一根草啊！

“看来，此事就是段家的全部责任了啊！”

“他奶奶的，段三娘，你疯了不是？好啊你，你这是要和我们撇清关系？你是想不管我们段家？不可以！不可能！你生是段家的人，死是大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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