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商人把戏
“你把这一切当作…一种交易？”马尼德不解。
“我是个商人，本来一切之于我就是种交易。”米娜黯然说道，强迫自己从这样的遗憾情绪抽离。
“马尼德。”
“是。”
“我要你逐步地将维康斯坦家族的财产阶段性换成黄金，务必低调。”
虽然不明就里，马尼德还是接下命令。因为他知道米娜担忧的战事的确有可能爆发。
“亚提曼，请您向马尼德索取足够的资金，秘密地为我在杰尔喀拉以东的罗多瀚山脉里建筑一座城堡。”
“山中城堡？”亚提曼从亚伦战斗之后就加入了米娜的幕僚，身为建筑专家的他提供了很多实用的防御知识。但委托建城这件事情还是米娜第一次叫他做。
“是的，务必低调。”米娜再次提醒。
“柯里昂、班达克、阿列西欧。请为我征募部队，并加以精实训练。我需要一支两百人左右的部队。”
“小姐，您究竟…？”
“布兰登瓦王朝总有一天，会把他们的铁蹄踏上罗多克的山棱。比之前的斯瓦迪亚还要强悍，会带来更大的毁灭。布兰登瓦的里克是个雄主，绝对不像哈劳斯是个易与之辈。”米娜沉重地说道：“我们一定要及早准备，甚至先下手为强也在所不惜。这都是为了罗多克王国。”
众人一凛，米娜竟然少见的如此严肃。
“从我成婚那一天开始，我将不再是商人，你们也都不再是商人的家仆。”
“那你是什么？”维洛妮卡问。
“我会变成军阀。”米娜说道：“而你们也都会变成军人。”
婚礼来得仓促而突然，米娜在阿美拉堡成婚。梅尔特虽然心碎，但还是风度十足地参与了婚礼，给予最真挚的祝福。米娜心下感动，但也只能感动而已。
而正如米娜所言，新婚的她在蜜月结束后很快地就投入了军政的漩涡‘。
＊
1254年5月5日上午罗多克王国‧亚伦市镇
“法尔赛弗夫人，我们已经听够你的危言耸听了。”山地贵族塔齐亚斯不满地道：“国家好不容易稍稍复苏，你现在又要冒着危险开战？”
“并不是开战！”米娜严肃地驳斥：“我强调的是防堵。”
“在这种时候竟然打算和旧斯瓦迪亚势力结盟？”法莱基伯爵：“布兰登瓦的里克恩仇必报，你敢这样主动扯他后腿？罗多克可不愿意为你这种行为负担后果。”
法莱基伯爵曾经试着追求米娜，如今看米娜嫁做人妇，让他妒火中烧，说起话来也变得不留情面。
“我们需要一个同盟，我们一定要让布兰登瓦王朝有后顾之忧。”米娜强调。
“为什么那么惧怕斯瓦迪亚人呢？”马特阿斯伯爵问：“我们有巍峨的山势、最强大的防御阵势、有多变的兵阵应用。谁说我们一定斗不过斯瓦迪亚？之前我就曾追随陛下击溃了犯边的哈劳斯呢。”
“布兰登瓦的里克不是哈劳斯！”米娜真心觉得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他比起全卡拉迪亚所有君主加起来还有威胁！我们到底还要假装这世界没变多久？难道大家真的相信那片山可以永远为我们挡下所有入侵者吗？”米娜沉痛地呼吁，但她却绝望地发现整个议会的人都不愿意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不然你认为怎么做？维康斯坦？”说话的是强势出名的弗德利穆伯爵，不同于其他罗多克贵族的偏安心态。身为卡拉德旧贵族的后裔，弗德利穆积极地和军派贵族接洽，希望能够把握机会将罗多克的势力跨入大平原。米娜的意见刚好和他有相似地目标。
“我们必须让布兰登瓦不敢贸然南侵，最好的方式就是阻挠其完全掌控大平原。如此一来，我们就必须帮助他的障碍：旧斯瓦迪亚。”米娜发现山地贵族的偏安心理根深柢固，决定转移游说的目标。
“哈伦哥斯大公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军派的另一个贵族，塔尔巴提醒。他和儿子瑞齐森在过去曾与斯瓦迪亚长期作战，知道哈伦哥斯的为人。
“比起这些，我想陛下更想问维康斯坦女爵打算用什么方式，既不吸引布兰登瓦王朝注意、又不养肥新的仇敌哈伦哥斯。”和葛瑞福斯国王关系良好的贵族加鲁奇伯爵一开口，所有人都认真侧耳，即使山地贵族也不例外。加鲁奇也是卡拉德旧贵族之一，是弗德利穆的姪子。他不像父亲那么鄙视山地贵族，这让他的人脉远比父辈还要广阔许多。
“我在哈尔玛有间羊毛工厂，跨足投资库吉特商会的畜牧业。我可以运用这个库吉特商会当做幌子，秘密的提供走私物资，维系其命脉。让哈伦哥斯不至于被布兰登瓦王朝封锁。”米娜说道。
“恩，那倒是一个方法。”
得到加鲁奇伯爵的赞许，米娜顿时有了些希望。
“防堵很重要，但比不上先下手为强。如果可以，能否请维康斯坦女爵『假设』一下先下手为强该从何下手呢？”弗德利穆问，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众人的议论纷纷。
“弗德利穆，你忘记上次你的战争馊主意导致什么结果吗？我的儿子图比顿至今还在斯瓦迪亚人手里！”格特拉斯伯爵愤怒地道。
“如果是我带兵，在乌克斯豪尔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弗德利穆冷笑，暗骂山地贵族这些军事庸才为了面子导致失败‘。
“不好意思，弗德利穆伯爵。我想内人的意思是防堵侵略，而不是计画一场侵略。”一直没有说话的法尔赛弗伯爵开口了，还抢在米娜的话头前。
“也是。”弗德利穆点头同意。
会议也到了尾声，大家都在等葛瑞福斯国王的意见。然后再进行一个宛如仪式的表决程序。
＊
1254年5月5日傍晚罗多克王国‧亚伦市镇
米娜坐在凳上放下一头褐色长发，肩上突然传来的揉捏按摩让她知道丈夫已经来到身后。法尔赛弗遣退在浴池旁边随侍的婢仆，还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米娜，吾爱。”法尔赛弗搬过另一张小凳坐下，温柔地拿起被温水浸润的巾帕，替米娜擦着背：“你很期待战争吗？”
“当然不。”米娜对于丈夫的疑问很不谅解，如果没有战争，她根本不需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可以当个爱做梦的商人千金，在无数个行商的浪漫旅程中丰厚自己的生命。也不用为了家国跟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成家。当然，这样伤人的话她不愿意说出口。
米娜转过身，看着这个无怨无悔疼爱自己的温柔男人。
“你记得我答应与你结婚时，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你說，我们夫妻一定要为了这个国家尽心尽力。”法尔赛弗回答。
“罗多克挡不住布兰登瓦王朝的，如果布兰登瓦不衰弱，我们就只能被征服。”米娜说道：“削弱布兰登瓦是让罗多克长治久安的唯一方式，所以请不要把我当成好战之人。”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觉得每个国家一定都有兴衰。勉强为之，实在没有必要。若能够和自己爱的人再一起，平安平凡就很好了。我们都是商人，即便没有贵族权势，我们也有能力过好的生活。这样不够吗？”法尔赛弗问。
“我是商人，但我也是罗多克人呀。”米娜叹气，躺入法尔赛弗怀中。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法尔赛弗将米娜抱起，走入浴池。
“你还记得我那时是怎么回你的吗？”法尔赛弗想起，忽然问道。
米娜呆了一呆，随即微笑：“你说只要我和你相约夫妻同心就什么都随我。”
法尔赛弗笑着点头。米娜看着法尔赛弗的脸庞，一阵温柔袭上心头。她紧搂住丈夫的颈子，抬起小脸给了他一个罗多克式的热情长吻。
“我会慢慢爱上你的。”“什么？”
“没事，我自言自语。”米娜才不给丈夫思考的时间。
＊
1254年7月7日傍晚罗多克王国‧马拉斯堡
机会总是来得突然，两周后，来自布兰登瓦的使者越过哈伦哥斯渡桥。指名要见葛瑞福斯国王。
面对这样的大的变故，罗多克贵族们一反平常懒散低落的效率。连夜赶到皇宫集会，想要探个究竟。连散漫的山地贵族也不例外。后来才惊讶的得知，原来这使者并不是来自布兰登瓦的里克，而是来自于布兰登瓦南疆守将–艾雷恩领主。艾雷恩表示厌恶了布兰登瓦皇帝的威权和统治，想要和罗多克人结盟。如果可以，更希望能够借罗多克的经济实力为后盾和皇帝对抗。
“看来是个机会阿。”葛瑞福斯国王喃喃说道。
国王这样的表态让议会一致地通过了对布兰登瓦的颠覆计画。
“我觉得维康斯坦女爵挺可靠的，放手给她办吧。”弗德利穆说道，并得到了国王的同意。米娜再无阻拦，她第一时间就派遣班达克前往哈伦哥斯堡与艾雷恩商量接洽事宜。而丈夫则和军派提早发起动员，预计汇聚近千罗多克部队进行两百年来第一次的对外用兵。
艾雷恩领主显然叛意坚决，班达克的信使朝发夕至要请米娜前往哈伦哥斯堡商讨大事。
……
1254年7月8日深夜布兰登瓦王朝‧哈伦哥斯堡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布兰登瓦是必须被消灭的。”艾雷恩显然很愤怒。
“消灭是夸张了些，但削弱却是肯定的。”米娜也有些惊讶艾雷恩竟然态度如此强烈：“这样吧，我们国王的意思是希望布兰登瓦永远失去南侵的力量、所以我属意您在未来筹组一个斯瓦迪亚议会，用民主思想化解掉布兰登瓦的扩张意识。”
米娜简单地说明了葛瑞福斯国王的要求，艾雷恩不住地答应‘。
“而罗多克王国要求帕拉汶的治权。”米娜接着提出军派以及弗德利穆伯爵的意见
“那罗多克打算出兵吗？”艾雷恩没有拒绝，但也不马上答应：“如果罗多克人要我当马前卒，我可不干。”
“我像你保证，罗多克会派出千人大军。绝对不让您孤军奋战。”米娜说。
“你用什么保证？”
米娜招呼，马尼德立刻命十名罗多克军士抬着铁箱奉上。
“这是黄金百两，约是二十八万第纳尔。做为抵押，攻陷帕拉汶后，再来取回。但如果罗多克的军队没出现，这笔财富就让你自己去招募千人大军。相信这已经足够表达我的诚信了。”
艾雷恩领主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黄金，这样雄厚的财力岂有战败之理？
“贴上封条。”米娜看着艾雷恩的贪婪模样，心中暗叹。
马尼德与阿列西欧上前将铁箱贴上维康斯坦商会的封纸。
“我该做什么？”艾雷恩知道自己一定得贡献些什么。
“我要你连络旧斯瓦迪亚，在罗多克大军攻打帕拉汶之时夺取德赫瑞姆。务必将皇帝的大军拖在大平原，进而夺取其最后根据地苏诺！”米娜说道：“并在我们双方作战的时候，伺机夺取乌克斯豪尔。”
艾雷恩踌躇满志的答应，米娜也紧张地开始了她的计画。
罗多克一片太平，米娜的战争计画口风很紧。深怕布兰登瓦潜藏的奸细得知这一切。
……
1254年7月8日傍晚罗多克王国‧杰尔喀拉行省东部山区
“不要慢下来！”柯里昂嚷着：“你必须要快，才不会落后在阵式之外。”
身披重甲的罗多克重步兵在军士的带领下扛着长柄砍斧与剑刃戟在亚伦的演武坪奔跑着，战甲磨擦的巨大声响和覆面铁网后的喘气声显得操练的压力是多么巨大。
“聚拢！”“散开追敌！”“再聚拢！太慢！你死了！给我躺平！”
维洛妮卡么喝着，资深长矛兵不停地随着口令变换阵式，他们已经连续操练了整个上午。反覆训练着各种阵型。
“看到弟兄倒在旁边，你打算看多久！”克莉希娇叱，旁边两名老练长矛手连忙背起具盾与长矛搀扶起被喝令躺平的战友。
“你跟你，也都死了！躺平！”克莉希骂道：“给我记好，在战场上，尤其是面对斯瓦迪亚骑士的时候！就算你爸、你儿子、你亲兄弟躺在旁边都不许给我去扶！你一离开阵式，你就死定了！”
“一定要贴紧你身边的人！”阿列西欧则是负责训练新兵，这些罗多克族人都还得从最根本的地方练起。
“预备…上！”“杀啊！”
在马尼德的率领下，数十名罗多克重步兵手持直刃战刀从马车上扑下，对模拟的敌人发起突击。经过亚提曼改装，米娜添购的二十辆商用大车被覆上了装甲与铁垛，连轮轴都包上了铁圈和利刃，可以冲锋、可以提供安全的战场运输也可以当做防御阵地。
“动作快点！快点！”班达克下令，后方十多名强弩手飞快上箭、并在行径中快速瞄准射击。十码外的靶子发出闷响，并重新装填。罗多克人最著名的弩军自然格外受重视，必须接受更严格的训练。
维康斯坦的部队此时全换上了统一的纹章甲，深蓝底的金尾雀徽。米娜自己也知道，他的人马可能是两百年来训练最严格的一支罗多克部队。而罗多克贵族们也在这周内悄悄地完成了集结。
就等艾雷恩领主捎来消息。
＊
1254年7月9日早晨罗多克王国‧杰尔喀拉市镇
『新元帅，加鲁奇伯爵？』
米娜紧握着今早的报纸，秀眉紧蹙。为了处理战前事务，米娜与丈夫在杰尔喀拉小住。落脚于爱特罗斯克伯爵近期开的豪华新旅舍。阳光温柔地为大片露天座位披上金黄薄纱。让在场所有人无人不觉得早晨充满希望，至于战云密布这件事情更少人会去想。
“这里的伙食真不错，恐怕卡拉迪亚找不到第二间了吧。”法尔赛弗津津有味地吃着马铃薯与培根炒蛋、搭上一杯香醇的黑咖啡，反而米娜那一小杯奶酪都没有动过。尽管蜂蜜是那么诱惑地盘踞着奶酪顶部，向米娜挑逗着，这个忧国忧民的少妇依然不为所动。
“怎么啦？吾爱？”法尔赛弗为自己加了一点方糖。
“加鲁奇伯爵不能当元帅，他没打过仗，怎么能担此重任。”米娜收起报纸。
“午后才要元帅选举，你可以到时候再和议会诸公说。”
“议会只是给国王看的表演，别说你不知道。”米娜低声抱怨道。
“我当然知道，那我们就祈求议会别看出陛下的意思啰。”好脾气的法尔赛弗不愿意一早就毁了心情，喝了一口咖啡，发出满足的赞叹。
米娜一呆，霍地起身。
“咦？”法尔赛弗愕然看着新婚妻子。
“我的丈夫是天才。”米娜摸了摸法尔赛弗的头顶：“我出门一下，晚上就回来。”
然后米娜便招来柯里昂与阿列西欧，飞快地离开了旅社。法尔赛弗苦笑叹气，拿过米娜桌前的奶酪小口品尝。“马尼德，买一些东西跟上你主人。别让她没吃饭就东奔西跑。”法尔赛弗贴心提醒，一旁的马尼德点头接过桌上的第纳尔飞快追出。
……
1254年7月9日午后罗多克王国‧亚伦城内
当选举结果出来时，法尔赛弗完全不敢相信。
山地贵族六票全投给了他，连军派的马特阿斯、塔尔巴两家人都表达支持，更令人惊讶的是素不相交的里穆斯克也投下了支持票。竟然以过半的票数压过了本来国王授意的加鲁奇伯爵。
“我们需要谈谈。”当法尔赛弗被挂上元帅授带时，他用唇语对下方的米娜说。
加鲁奇与弗德利穆则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说来讽刺，这是第一次国王的意志未能得到议会的背书。
“你竟然贿选？让我接受这样的头衔？”法尔赛弗脾气再好也有限度，他不快的表示对妻子的不以为然：“你知道这样的方式对整个罗多克的传统都是种侮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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