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姊妹符

　　雾雨宗最多的灵田产自豆谷。这是片肥沃的土地，因为曾生长一种野生灵豆得名。东面被赤火峰和雨天峰包围，西面是小灰山。每到开云节两峰弟子齐聚，驱动水火灵气碰撞滋润豆谷的作物，在那一天，所有两峰弟子都能收到一份丰厚的感谢金。

　　不过贺绮要照顾的不是豆谷的作物。赤火峰灵田数量不多，对雾雨宗却同样重要。高品质火脉蕴养的火行灵药在中北地区很是走俏。

　　拜托她的师姐已经成年，并不是弟子居的记名弟子。雾雨宗会供养八岁以下的幼童一直到十五岁，但后来进入的只有三年。期满后若能突破练气四层或有一技之长就会升为外门弟子，如不能便降级为灰衣弟子，他们名义上与附属修士同级，但实际权力要高上不少，是许多家族和小宗门巴结的对象——如果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话。

　　外门弟子突破筑基期后就成了内门弟子，当然了，如果天资出众，在初进门就会被金丹长老收为内门。有些长老，比如百里嫣然，不太爱收弟子，赤火峰的修士就只能苦哈哈的自行筑基，而另外一些，特别是豆谷的龙道人，就尤其喜欢收弟子。事实上，只要好处费足够，哪怕是根朽木他也愿意雕上一雕。作为进入雾雨宗内门最知名的跳板，这位丹器双精的金丹真人以贪财收拢了数百人。

　　银白雨丝沥沥洒下，随着气流波转拂动。师姐要离开半月，为此许了贺绮一支三年份的火参，她准备用来冲击练气四层，夯实基础。

　　药田里的灵植感受到雨丝的滋润，更鲜活了些。贺绮对照了下师姐的要求，又施了几次“小云雨诀”。作为基础的水行法术，仅仅比“聚水术”高了一点，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她从前只能在花盆上练习，现在可找到机会了。

　　等雨丝散去，药材们纷纷挺立起来，但这还不是结束。火行灵药不能施加太多水汽，得添点火。

　　贺绮绕着药田逆行五圈，对应五行之力，其中火色最重，明亮宛如炼器铺的锻造炉。灰烬卷向药田，掀起红色的巨浪。火行灵药欢歌起舞，尽情吸收起这份难得的大餐。

　　“头一回看见用五行转元阵照顾灵草的。”背后有人说。

　　贺绮早就发现她了，只是才抽出身回复。“郁槐师姐。”她礼貌的问候，语气却很疏离。

　　郁槐今日换了身深色打底的彩衣，裁剪的很漂亮，缀有珍珠，一看就很贵。她单手抱着只檀木盒，笑意盈盈道：“我以为五行转元阵只能在战场上用呢，你倒是新鲜的很。”

　　“并不是我先想到的。”贺绮说，对于这个仅一面之缘的女人，她并不是很放心，但对方似乎感觉不到这点，自来熟的仿佛她们是多年的好姐妹。“是《翠溪剑史》里提到，他们用五行转元阵催生一棵雪芝，我觉得既然催生可以，弱化后滋润灵草自然也行。”

　　“很棒的想法。”郁槐说，她向前走了一步，彩衣的缀珠随着步行舞动。“真是漂亮的药田，是你的吗？”

　　“不是。”贺绮很想赶客，但郁槐之前帮过她，不能如此无礼。“是一位师姐的，我还没有通过考核，记名弟子不能拥有药田。”

　　“你看上去已经有十五岁了。”郁槐吃惊道，“上次还没有呢。”她又笑起来，贺绮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我不是从小生长在雾雨宗。”贺绮道，“如果师姐没有事就不打扰了。”

　　然而郁槐并不领情，笑着走到她身旁。好香啊，她用了什么香粉？比郝师姐的无定香还好闻。

　　“我要去找百里长老，你能带我去吗？”她问。

　　贺绮为难，赤火峰是这一脉最高的山，就像拔天火焰一样显眼，可郁槐的语气让她无法拒绝。这女人是不是合欢宗派来的细作？上回看见她还温柔的好似邻家贤姐。

　　“我带你去。”她咬牙道，看管药田不需要时时注意，而五行转元阵的一次释放就比十来个小法术还好用，就当还郁槐上次的人情好了。

　　药田离赤火峰不近，郁槐又不想用轻身咒——是用不了吧，贺绮看了眼那身华丽长裙，跑起来不知会摔的多么好看，她有些恶毒的想。

　　“你的《符纹全解》看完了吗？”郁槐路上一直在和她说话，问东问西，入宗调查啊？贺绮不耐烦道：“没有，才看到一百十七页。”

　　“记得倒是清楚。”郁槐跨过一道小溪，连这里面的石子都是红的，水流还冒着热气。她略微沉吟，“是姊妹符吧？这可不简单，你能看懂吗？”

　　贺绮抬眼望她，“不是很懂。”

　　“姊妹符也算连环符阵的一种。”郁槐解释，“小连环既增效果也增耐久，适用于法器，长期使用的东西上，但威力并不是成倍增加，很占地方。”

　　她们路过第二条小溪，这一回流水不再蒸腾，但溅起时更加炎热，有金色的游鱼在其中啃食水草。贺绮认真听着郁槐说话。

　　“大连环以威力强悍出名，可以嵌套在一起，若是熟练工数枚才比单符多占一点地方，但是非常不稳定，往往作用于一次性物品上，还要加一层封印符阵。平常所用的符纸，暗器大多是镌刻这种符纹。”郁槐笑了笑，“听说防御妖魔的城墙巨炮就是发射镌刻有大连环的炮弹，非常的恐怖。”

　　“而姊妹符就是解决这种不稳定的。它同时拥有强力和耐久，难度也随之增加。”她点破其中的问题，“它之所以被称为姊妹符，是因为符阵之间彼此相似，如同孪生姊妹，想必《符纹全解》也说了这一点，但很难理解——本来就是同样的符纹，相似不是正常的吗？但实际不然，姊妹符要求的是完全的相似，从任何角度都是如此，它们就像一对互相拥抱的姐妹。但是……”

　　郁槐举起手，灵力化作符墨在空中勾画，她的动作流畅如海燕凌飞，转瞬间符纹便成。

　　拥抱对方的孪生姊妹。贺绮紧紧盯着正在消散的符纹，没有任何威力，不过是个演示符纹，像流云一样易散。她今天才算明白姊妹符的得名。

　　“你看，”郁槐说，“她们完全相同，但并不是一个整体。这是和大小连环的区别，她们拥抱在一起，看似不可分割，但只要风一吹，她们便化作独立的个体。”

　　微风浮动，姐妹散逸成云雾，在最后一刻，她们的手松开了，微笑着向对方告别。

　　赤火峰，到了。

　　郁槐将那只檀木盒示给筑基修士看，又低声和他说了句什么，那人便拉下升降台，放她们进去了。

　　贺绮本不想去，然而被她拉住，一把拽了过来。升降台无声息的悬空，不会飞行的贺绮放弃挣扎，决心在洞府口等她。

　　然而她今天实在不顺，方到了洞口，便听见百里嫣然的传音，“既然来了，就一起进来吧。”

　　无法，贺绮只好跟进去。郁槐依旧笑意盈盈，进去后先行一礼，“豆谷弟子郁槐见过赤火峰主。”

　　百里嫣然还是往常那副打扮，只是脸色更苍白。她点点头，视线停留在郁槐身上。“凌珠彩衣，龙道人越发大方了。”

　　郁槐笑道：“弟子修为浅薄，才用上这东西。”她双手捧起檀木盒，“东西送到，请百里长老验收。”

　　檀木盒悬空飞起，落到百里嫣然手中。她揭开看了一眼，面色红润了少许。合上盖子道：“替我谢谢龙道人，这是他要的异火，以后丹器之道想必更加精进。”

　　“承长老吉言。”郁槐从雅岚手上接过一只赤纹火木打的葫芦，再拜道：“弟子告退。”

　　“去吧。”百里嫣然看了贺绮一眼，点头道。

　　刚出洞府，还没跨上升降台，郁槐便抓着凌珠彩衣的下摆套过头顶，贺绮震惊的望着她，郁槐毫不在意，将衣服塞进储物法器。

　　她里面穿的是一件青色短褂，用浅丝线绣了许多图案，贺绮仔细看才发现这也是一件法衣，而且符纹多的难以胜数。郁槐踏上升降台，“走吧，我要回屋，你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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