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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陈北然手术前几天,因着家里一个接一个的进医院,顾延呈交给顾意一项任务,找个灵验点的寺庙拜拜,按着刘姨过来人的经验,顾意把地址选在了寻归山。

        山林幽邃,云封雾罩。

        顾意听完禅讲,跟着小师父在寺庙长廊上七拐八绕,走了一阵才到净宁殿,檀香绵长而静远,散逸飘落在衣服上,风一吹,衣角悠荡香鼎的余韵。

        照着指引规规矩矩上了香,捐了香火钱,顾意虔诚而恭敬地跪拜。

        今天寺里人不多,偶尔三两人的路过,碎金般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里穿过,覆在红木雕刻的椅柱上,梵音入耳,顾意走得很慢。

        行思非能同一,顾意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偏殿。

        这殿虽偏,门前的石阶凹下半寸,一路沿着路径延长到远处,久而久之的踏寻,心中所求被风雨留下痕迹。

        殿宇不大,一眼就能望见里头的百盏青灯,日光明耀,灯火轻曳,清风过堂撩起,那灯火不受什么影响,依旧燃烧的稳当。

        顾意抬头,门楣牌匾上烫金字眼,福生殿。

        有小师父路过,顾意躬身行礼后,礼貌问道:“请问,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青灯呢?”

        小师父回礼,双手合十依旧举在胸前,他看向殿内,声线温雅:“其实这些不叫青灯,而是长明灯。”他转头看向顾意,笑意儒和:“早些年这地方本来是块空地,可不知从何而起的传言,若是能在这寺里点上一盏长明灯,让它连绵不绝的亮着,就能为家中病人求得安康退疾,一开始寺里到处都能看见施主们留下的灯火,老师父慈悲心善,便专门建造了这福生殿,供施主们供奉。”

        小师父走后,顾意在门口站了会儿,抬步走进去。

        要点长明灯,要花费的心思不仅仅是最开始的点,到了后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山打理照应,添酥油整理灯芯,考验耐心和诚心。

        是以,这里的长明灯都是油尽才灯枯。

        也许是忘却,或者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有不少长明灯已经熄灭,油线耷拉在灯托上,宛如没有生息,负责整理的小师父,动作小心而仔细,要避开亮着的灯,探身将那些熄灭的挑出来,然后收拾到木桶里,码放整齐也规整,没有怠慢的意思。

        不远处的案台前,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缓缓侧身,手里托了盏长明灯,她眼色平淡,望着眼前明黄的摇曳,一瞬不瞬地静止。

        光影的衬托下,顾意能看见她姣好的长相,面容憔悴苍白没有血色,唯剩唇上的淡粉,她像一只凋败了的白玫瑰,在枯蔫中生出破碎的哀戚,满身满眼写尽了了无生趣。

        女人拿着那盏长明灯,毫无预兆地笑了瞬,眼尾依旧垂丧。

        半霎之间,她将灯盏吹灭,没有留恋地将灯盏丢进木桶,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走去。

        如同被人点醒,顾意收回目光,跟殿内的师父询问了要注意的事项,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点了盏灯,掌心虚拢起一方明亮,缓步走到殿宇西南方,风雨不易倾斜的角落。

        放下长明灯,她俯身跪拜,心底无声地祈祷。

        如同多年前那般,她只求陈北然平安。

        老曹拿到陈北然的术后见过和一系列的检验结果后,直奔陈北然的病房。

        这是他和一众专家研究了十多天的结论,从最初的病理,到如今反复确认过多次的结果,老曹心底的激动无以言说,他忘却时间逾近凌晨三点。

        无所顾忌的推开门,老曹朝内喊了声:“陈北然!”

        刚睡着不久的顾意,窝在陈北然的怀里眉头动了下,陈北然立马转头,举起手指贴在唇边,朝老曹竖了个“嘘”的手势。

        老曹见状,脑子宕机几秒,站在门口挥挥手把人叫出来。

        到门外,陈北然关门的力道极轻。

        尚未平复的心情,让老曹管不了那么多,他把最关键的结论翻出来给陈北然看:“你小子,没事儿了。”

        是真没事儿了,术后病理结果确切表明是良性。

        老曹不敢大意,甚至抓了病理科的主任过来,亲自盯着他做了好几回病理实验,把人盯烦了直接赶出科室。

        专家组就着魏淑和魏淑母亲的病例记录,与陈北然的发病情况反复比对研究,最后终于拍板,陈北然本次的病症并非遗传性胃癌,后期患病的可能性也极低。

        换个角度来说,除去那些熬出来的疲累病,从这次手术后,陈北然完全是个健康的人。

        他拿到资料的那一刻,情绪有些涣散。

        他想起里头睡着的人,有些没绷住的问老曹:“你说我当时跑出去是不是挺蠢的?”

        “那时候你又不知道。”老曹知道他的意思,拍了他的肩膀道:“再说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有一定几率的,只不过说你身体素质好,避免了风险。”

        那些有关母体遗传基因遗传的讨论,老曹并未与陈北然细说,但陈北然从他的话里多少能猜到七八分,低低回应了声:“嗯。”

        夜晚走廊的光线并不亮,陈北然将那份报告来回又翻看了好几遍,这结果颠覆最初的想法,他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定心丸似的,老曹声线沉定:“不会遗传了,跟小顾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

        老曹的话挑破了陈北然心里最后一道疑虑,他重复了遍:“生孩子?”

        “对。”老曹点点头,灯线在他耳朵上来回浮动,他看了眼陈北然身后的门,又重新移回来:“到你这基本就断了,生活不受影响。”

        “把该办的事儿就抓紧办了吧。”老曹笑,如同慈爱的长者:“别让小顾再等了。”

        陈北然长叹了声,拿着纸张报告的手抑制不住的微颤。

        说的差不多后,老曹继续回去整理后续工作,他走了两步转身,望着陈北然正要推门进去的动作,面上表情不明像在说教:“陈北然。”

        陈北然闻声转头看过去。

        老曹的脸上有几分踌躇不定的纠结,沉吟了下还是说出来:“孩子可以在医院生,但别在医院生。”

        前半句和后半句的音节重点不同,听的陈北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低垂着头,无奈地笑了下,开了玩笑的老曹心情再次大好,朝陈北然扬了瞬下巴,开心地转身离开。

        陈北然重新躺到床上,顾意像是有所感应,自然地回到陈北然的臂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着眼睡的深熟。

        陈北然术后一周,她忽然变的忙碌,头天晚上通完宵又上了一天的班,来找陈北然时,饭没吃几口就已经困的迷糊。

        外头突然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再次惊扰顾意的睡梦,她无意识地皱眉,抓着陈北然病号服的领口不愿松手。

        陈北然的手落在她耳边,动作轻柔隔绝外头的喧闹。

        忽而想起方才老曹说的那些,陈北然的心口没了那些负担,可再也睡不着,望着窗外的如水月色,怔怔出神。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夜幕暗沉逐渐褪色。

        陈北然搂紧了顾意,侧脸贴上她的,轻缓的磨蹭几下,又柔声唤她:“一一。”叫了好几声,顾意才有反应,眼睛睁不开,全靠意识在本能地回答:“怎么了?”

        她声音还有睡梦中的沙哑,倦懒而低魅。

        陈北然的唇落在顾意的耳垂上,气息喷洒在她耳鬓,烫的顾意往后瑟缩了下,又被陈北然腰间的手禁锢住动作,他说话,不是商量的语气:“我们去看日出。”、

        花了十多秒的时间,顾意的大脑神经渐渐苏醒,她身体往被子里滑了下,声音在被子里朦胧地传出来:“可是我很困。”

        陈北然拍拍她的背:“我开车,你继续睡。”

        顾意怎么换的衣服,怎么到的车里,最后又是怎么到的日出观景点,她全部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稍有不耐烦的时候,陈北然就抱着她又亲又哄,迷迷瞪瞪的睁眼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彻底清醒过来时,她推开正站在车外抱着自己的陈北然,惊讶也生气:“你不要命了?”

        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本应该躺在病床上好好休养,可陈北然偏生不遵医嘱,完全不像一个肿瘤学专家该有的样子。

        陈北然被她推的躲了下,扶着车门微一弯腰,脸上闪过几分痛楚。

        顾意立刻起身,跳下车偏头与他对视,语气焦急:“是不是我碰到你刀口了?”

        “没有。”陈北然摆摆手安抚她,抿了下唇平复后,指着远处对她说:“马上就日出了,你不看看吗?”

        “都这会儿了看什么日出?”顾意不看,眉宇间都是关心。

        “你确定?”陈北然眼眸阒然深沉,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挑眉问:“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

        没懂这话的意思,却在陈北然略带催促的视线中,顾意终于妥协地转身,满海金波倾泻而出,流淌进深邃无边的大地,城市镶镀金边,晨风吹拂薄软的云层,她顿觉越过一场轮回,只余浑身的欢畅。

        “你看那边”

        顾意扬指转身,发尾在风中掀起弧度。

        她愣住。

        身后要跪不跪的陈北然,脸上的无奈大于出乎意料,他只好右手扶膝缓缓站起来,将顾意乱了的头发顺到耳后:“不是让你好好看前边儿吗?”

        “你就为这个不让我好好睡觉?”

        “本来想等出院的,但是老曹一说我没事,就忍不住了。”

        顾意笑了下:“那你继续。”

        陈北然真就二话没说单膝跪下去,顿了顿方才出声:“出国的时候,我以为余下的路得自己一个人走,你来德国那次,虽然是我送走了你,但是后来发现,不管怎么走,不管我往哪走,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方向。”

        “所以一一”陈北然停了下,“能不能让我以后都陪在你身边?”

        这人果然是不会说情话,连求婚都正经的过头,顾意忍不住提醒:“那戒指呢?”

        向来冷静的陈北然在她的提醒下,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找戒指,刚拿到手,顾意心疼他身体想把他拉起来,被陈北然拍开了手:“仪式感得有。”

        戒指带上手的那一刻,顾意有片刻的恍惚。

        陈北然站起身,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声线温和懒散:“还困不困?”

        “戒指什么时候买的?”顾意闭着眼发问。

        早晨温度生凉,陈北然脱了外套包裹着顾意,手臂寸寸收紧,回答她:“在美国的第二年,那时候想,要是能活着回来,就跪着给你,如果不幸死在国外,就拿它陪葬。”

        顾意依旧无声地笑,抱着陈北然的力度加重。

        分开几寸的距离。陈北然盯着顾意,目光缠绕着温柔:“死过一次,醒来之后发现。”

        “我比以前更爱你。”

        命运交错的年轮,我在荆棘里漫无目的前行。

        灵魂寂冷,荒谬的剥离于身外,只为了去到梦中的虚妄之地,再见一见你,见一见困禁我心事的唯一。

        你是我唯一的爱,是我无以掩饰的欲念。

        是我隔了这么多年,身躯走到绝地,依然不能停息的爱意。

        我再不想像生活索取任何。

        因为你就在我眼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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