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半个月后,方准涉嫌违法基因实验被立案调查,省台进行了跟踪报道,包括前期他控诉陈北然论文抄袭的事情也迎来了反转,牵扯了恒辉地产的勾当,一并展现在世人眼前。
真相哗然,徒留一场叹息。
徐莫修在机场大厅看见这条新闻,望向屏幕右下角,只占了不到半寸字条的名字,徐莫修立在原地,他仰了下头,身处繁忙和嚣闹的中央,他内心无比宁静。
机场是个离别的地方,可对徐某修而言,这意味着一场告别。
告别他不真实的上半生。
这样的不真实和没有方向的期待,一次次打乱他的步伐,在那些谨小慎微的规划中,人心永远是最大的变数,即便早就知道这场重逢荒唐而无理,徐莫修他自认情难自禁。
徐莫修一共跟顾意说过两次再见。
第一次是在三中,斜阳西落的楼梯拐角,他对顾意说:“顾同学,再见。”
放学时间,校园人声鼎沸,顾意只是礼貌的笑笑,眼里没有光彩:“转学了也好好吃饭。”
徐莫修自然知道,这是句没有感情的客套,他点点头,看着她被比她大几岁的哥哥接走。
那会儿,陈北然刚出国不久,她像是被人夺走了精神,不再参加课外活动,课间休息也坐在位置上,有时候在看书,更多的时间是发呆。
唯一不变的,是她每天中午依旧会把家里多送过来的一份饭菜拿给他,然后什么话都不说回到自己的位置。
最开始发现韩秉承将自己的饭盒掉包的时候,徐莫修没有惊讶,内心已经被打磨的没有起伏,他习惯了这种低劣的下三滥手段。
与往常一样,到了午饭时间,徐莫修不去吃饭也不挪窝,自顾自地埋头玩弄手里的筷子,除了筷子,他也会多拿支笔凑在一起,随手摆弄几下就搭个筷桥。
搭好了就拆,拆好了再搭,来来回回反复许多次,安静的犹如呆在一个无人的世界,将自己无意识流放。
而徐莫修也没想到,有一天中午,顾意会把自己的饭盒递给他,并且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要出去吃饭,你帮我吃了吧。”说完她就转身,走两步又叮嘱:“别浪费哦。”
然后,徐莫修看见她走向门口等着的少年。
那少年周身尽是书卷之气,眉眼之中超乎年纪的沉稳和持重,徐莫修在学校竞赛光荣榜上看见过那张脸,底下的名字写着,他叫陈北然。
顾意把饭送给他,只是不想浪费,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的心思都在陈北然身上。
可能是感激,或者是好奇,他渐渐看见她体育课上奔跑的肆意,看见她上课时认真听讲的专注,看见她与人交谈时眉弯的恬静,也知道她不能吃核桃和芒果。
三中校园种了大片的茉莉花,花季盛放,掩盖了徐莫修心中的悸动。
放学后的教室空无一人,徐莫修做完题目,手搭在后门门把手的一瞬间,他听见走廊上路过的讨论:“刚才的篮球赛,高三那个陈北然也太帅了。”
“你看见他看隔壁班顾意的眼神了吗?俩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他俩一个爸爸是军官,一个爸爸是外交官,青梅竹马又是世交,羡慕不来的。”
声音越说越轻,徐莫修手上的力气无以复加的重。
良久,他松手,也打消那些差点越界的想法。
人之常情,覆水难收,他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却不能克制内心。
在看见顾意姓名章的刹那,有个念头近乎疯狂,自小被母亲教育的很好的徐莫修,生平第一次当了小偷。
一枚残败的姓名章,一根素淡的头绳。
承载了少年难以言说的喜欢。
徐莫修以为没人发现,直到实验楼的走廊上,陈北然拦住他,口吻冷淡而直接:“顾意的姓名章,是在你这儿吧。”
他知道陈北然母亲刚去世没多久,满眼的疲惫让他眼底的不耐更明显,徐莫修直视他,摇了头否认:“不在。”
陈北然视线犀利,眼神是打量:“我查过监控。”
“不在。”徐莫修一字一顿,咬定了不在。
他坚持不给,他不想给。
那次交锋后没几天,他听说陈北然放弃名校保送的名额,即将出国留学,知道这个消息时,外面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而徐莫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方才提前走的顾意,没有带伞。
他赶到奶茶店,看见无声蹲在角落里的人,以为她在哭,努力表现的很随意:“同学没伞也别哭,我的借你。”
她脾气挺冲:“我有什么好哭的。”然后扭头就走,没看一眼身后的人。
徐莫修暗自苦笑,后来他想,如果当天能勇敢点,在那场大雨里送她回家,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也以为有足够的时间让她认识自己,可是不知韩秉承为何逼着他转学,向来逆来顺受的徐莫修,第一次拒绝。
被惹怒的韩秉承随便找了个借口,堵在放学路上的窄巷里打了一顿,而路过的韩秉聪,看见了也只是说:“下次别这样了。”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是另一种形式的视而不见。
没有选择的权利,徐莫修被迫接受命运的跌宕,哪怕他后来偷偷回过三中很多次,再未能见到顾意一面。
在他以为仅限于此时,在国际频道看见顾意的身影,徐莫修站电视机前,好半天扯出一个笑,那是他十多年生活里,倍觉欢愉又难耐伤心的瞬间。
谁都不知道,当他在桌上看见那份面试表格时,强忍着多激动的心情拨出那通电话,那头接起来时,自持隐忍的徐莫修要用力攥住手里的文件,才能淡然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徐莫修。”
面试当天,他终于看见顾意。
如他所想,她依旧很优秀,时间和经历把她沉淀的成熟大方,可在徐莫修眼里,更多是心疼她奔波的岁月,而岁月将她打磨的安静。
他并不知道顾意和陈北然两人后来如何,所以他问出那句:“你为什么要去当战地记者?”
顾意敛眸,眉目疏远:“想去,就去了。”
到今天,徐莫修已经忘了,他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接近,有时间来日方长,可整整一年的时间,顾意死寂沉沉生人勿进的模样,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借着领导的身份,他常常打趣,但她距离感的眼神,徐莫修无法靠近。
在看见那份国际专家的采访资料时,徐莫修感觉自己明白了一切,私心作祟,徐莫修首先拒绝,可何志山说:“我动不了你,但我能动的了她。”
家世,权势,徐莫修一无所有。
当他将资料拿给顾意,看见她出乎寻常的反应,大致明白了她心中真正所要。
如他一般,十年之期,从未有过改变。
也是那天,徐莫修真正意识到一个词,成全。
那是背离自我本能的放弃,徐莫修将自我意识尘封进记忆,在无人知晓的日子里,徐莫修常常忘了自己走到今天的每一步,可每一步的谨慎深刻入髓。
晚宴上的百合花,是徐莫修继年少那回后的再一次越界。
寓意重逢的花语,是徐莫修予以自己少见的放纵。
说来奇怪,顾意看不懂,他甚至怕顾意看懂,却又更怕顾意看懂了,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心思重,又最爱隐藏心事,不言不语最是伤人。
在陈北然回来后,他极力保持领导和下属之间该有的分寸。
可到底见不得她空等一个下午的落寞,在街角独自抽完一包烟后,徐莫修跟自己说,就当是最后一次吧,弥补当初没能亲自将她送回家的遗憾。
被打破的原则,会为同一个人碎的干净。
他知道韩秉承在滨城设立酒会的目的,他更知道,按照韩秉承的性格,如果一走了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但人心里一旦有了脱离于自身的在乎,那些理智和判断力悉数作罢。
徐莫修搁下酒杯的举动,来源于他放心不下的恐慌。
意外的,叫他在医院碰见了陈北然,两人对视无言,他知道陈北然认出了自己,顾意退烧度过危险期,他起身,将陆清和的联系方式留给陈北然。
没有合适的身份,可能脸朋友都算不上。
这是徐莫修所能拿出的最合理的关心。
也许是单手搭筷桥勾起了顾意本不上心的回忆,所以她才会说:“出差顺利。”也是祝他以后的路平安顺利。
徐莫修听懂了。
他看见,她看见他时,眼里恢复往日的光亮,不知为何,比遗憾更清晰的是欣慰,他看见她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突然觉得值得。
哪怕这份值得捆绑了长久了心酸。
徐莫修出差,实际上是为自己离职做打算,他试图去换一种方式挣脱舒服,将自己拯救于无望的爱意。
可劫后余生,人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服从潜意识的欲望,徐莫修最想做的,竟是能再见见她。
原来束缚他自己的,是他这么些年难以搁置的执念。
执念使然,他在高层会议上为顾意争取继续报道的权利,面对韩秉承低下的圈套他视而不见,以为只要将她推离漩涡中央便能自己解决一切,可她中途回来,并告诉他阴谋所在,那一刻徐莫修顿生欢喜。
他似是一叶扁舟,在无际的暗海飘摇不定,她拉了他一把。
只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韩秉承在背后放出的那些谣言,徐莫修自然能看见,被夏钟鹏约谈过许多次,不少其他高管也颇有微词,本就是破格提拔,现下终于有了将他置于死地的机会。
从以前的谨慎小心,到如今的无所谓,只是因为徐莫修知道,自己无力抗衡,不如随他闹够了开心。
直到他看见顾意脸上的伤。
行动速度快到韩秉聪无法想象,而徐莫修手里捏着的所有恒辉违法证据,是他母亲去世前给他留的保命符。
当初他母亲用这些证据逼着韩老爷子将徐莫修接回来,时隔多年,同样的证据加上其他,徐莫修豁出一切以此保住顾意。
一旦公开于世,谁也不能保证韩秉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让他想到的是,顾意先于韩秉承的报复,报道了恒辉地产背后的那些违法行径,包括韩老爷子在国外利用基金会进行钱权交易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意再一次让他摆脱韩家的阴影。
站在人来人样的空旷地面,徐莫修从未有过的坦然,被埋没的情感和等待终于被看见,他选择放过自己。
过安检时,安检员的仪器扫到徐莫修的衣服,滴滴作响。
打开衣服夹层,是一只头绳和一枚姓名章,姓名章是老旧的款式,但被保管的极好,除去名字上的褪色,依然闪着耀眼的光芒。
车祸那天,徐莫修自知凶多吉少,撞车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便是护住这些小玩意儿,方向盘脱手,小腿划伤,车辆停驻,他看着来不及打开的暗盒,带有嘲讽的笑出声。
安检员猜测东西对他意义不一般,检查的差不多便还给他,自始至终挂着礼貌的笑意。
徐莫修将东西放进背包夹层,指尖碰触到冰冷的袖扣。
那是顾意跟他告别的见证。
第二次说再见,他将再次失去关于她的一切,只有徐莫修自己知道,这一走,两人再无以后。
从今往后,顾意的人生里,不再会出现徐莫修这个名字。
那天,办公室里灯火明亮,徐莫修望着顾意离开的方向,淡淡笑了下,带着一滴眼泪倏地砸到地上,是他年少的梦太不真实,所以才要留住半生的时间将他打醒。
得不到的人,终究是得不到的。
无关先后顺序,只是她不爱他。
你好,我是徐莫修。
顾意,再见了。
中东地区西部战场。
布鲁斯在前线拍摄完一组照片后,回到驻扎地,之前的战地记者呆了没到几天就跑回国内,布鲁斯一人承担摄像和记者的角色,已经坚持了半月有余。
自从顾意因伤回国后,他再没遇上合得来的搭档。
正在处理照片时,布鲁斯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上司来电:“给你安排了一个十分有经验的新闻记者,大概晚上能到你那边,记得迎接一下。”
还没等布鲁斯细问,上司很快挂了电话。
对此,他没放在心上,任谁来在布鲁斯看来都一样,一开始都抱着热情和信仰,觉得自己能吃苦能坚持,结果到了地方,发现根本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而最后,累跑的比吓跑的还多。
差不多时间,布鲁斯出门,一辆越野车在黑夜中颠簸,缓缓开到布鲁斯眼前,然后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清隽的东方面孔,面容冷峻。
跟过去的人比起,布鲁斯在这个男人眼里看见了深不见底的坚毅,幽沉的眼眸下是凌凌清光,隐含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和漠然。
布鲁斯伸出手:“我叫布鲁斯,是这里的摄影记者。”
男人伸手回握,用外语回答:“你好,我叫徐莫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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